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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故意要逗弄他时,总爱一遍又一遍地用宠爱的语气重复著:小轩轩

    她与他耳鬓厮磨时,会用一种最温柔的调于在他耳边轻轻唤著:轩轩

    就像他此刻听到的

    “寻寻”他仿佛又是十六岁夏天的那个少年。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他像个孩子似的哭著。

    那哭声狠狠地在她心头捶打著,她走到他身旁,伸手环住他颤抖的肩膀,也像安慰孩子似地安慰著他:“别哭啊,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那个夏天永远无法挽回了。寻寻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假如她能够下死

    反手抱紧她的腰,他慢慢地滑跪到地上,汹涌的泪水鼻涕一起揉在她的衣襟上,似乎永远也停不了

    她纤细的十指在他发上轻抚著,规律的节奏终于让陆以轩渐渐平静下来。

    他止住哭泣,缓缓地站起身,恍恍惚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又看看四周,似乎对刚才的事还十分迷惑,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一个近四十岁的大男人竟在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怀中嚎啕大哭

    他放开仍环住她的双手,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竞转身冲往墓园的出口

    方尔雅愕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没片刻,见他在转弯的地方踉跄了下,她忍不住喊道:“别跑得那么急啊!小心又跌跤了”

    陆以轩坐在车中,手指下耐烦地敲著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著通往墓园的小径。

    一想起方才的举动,他就十分尴尬。不仅在她面前痛哭,到最后居然还转身逃距。

    虽然尴尬,他还是下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总得送她回家吧!反正顺路。

    好下容易看到她姗姗走进停车场。

    “方小姐。”他客气地喊,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味道。宛如之前什么也不曾发生。方雅尔停下了脚步,找著声音的来源。是在喊她吗?声音是熟悉的,可是停车场并没见到他的车。

    “方小姐。”他提高了声音,把车窗完全降了下来。

    她叹口气。真的是陆先生,不是别人。

    他坐在一部黑色的吉普车中,并不是他以前来买菸的那部车。

    她走近他车旁,看着他依然红肿的双眼,觉得陆先生三个字怎么样都难以出口。

    “有事吗?”她避过称呼,也客气地回问。

    “上车,我送你回去。”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方尔雅从另一头已打开的车门坐进车子,半是好笑半是爱怜地看他一眼。这威严的面具底下仍是一颗那么柔软又深情的心,又是那么地孩子气。跑得那么急。低头见他膝盖上一处磨破的痕迹。唉,果然又跌了一跤

    “跌疼了没?”都已经渗出血迹了。

    “别再当我是小孩子了。”他不满地说。寻寻老是介意他们年龄的差距。

    “好嘛!你都长这么高了,已经是个大男人了。”又来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忍不住用这种又是宠爱又是撒娇的语气对他说话,仿佛她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一直?他们见面的次数用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陆以轩有一种走进时光隧道的错觉。坐在他身边的人是寻寻,只不过那时她是坐在驾驶座上。

    “你是谁?”他迷惑地问。

    “一个今天早上刚刚被你开除的员工。”

    这才是唯一的现实。

    是的,他发现她和一个男人在办公室里纠缠不休。

    “他是谁?你的男朋友?”

    她不明白他在问些什么。

    “我没有男朋友啊!”她老实回答。

    “不是男朋友?难道还是你的恩客?”他弄不清楚哪一个答案更让他生气。

    “你是什么意思?”他那一巴掌并没有白挨,叫他混蛋一点也不冤。怎么不到一个钟头前,她还让他的泪水弄得神智不清呢!

    “还要我说得更详细吗?那个你和他在办公室卿卿我我的男人。我还必须再重播一次精采镜头吗?或是对象太多,你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办公室?”早上和她在办公室里的只有程慧羿啊,她帮她按摩她终于知道他指的什么了。心中不由得气极他把她想得如此不堪。可之前他也的确亲眼见过男人对她做那些过分的事

    今天的事真的是误会。“你说的是和我同办公室的工读全程慧羿吗?头发剪得很短,穿一件蓝衬衫?她是我的女同学。”

    陆以轩原本紧抿的唇角微微放松“女的?就算是女的,你也不该和她那么亲热。”这话说得酸味十足。

    这人管得还真多!她继续解释道:“她扭伤了肩膀,我只是在帮她按摩。”

    原来如此。他唇边终于绽出一抹微笑,像是从满天乌云中透出的一缕阳光,明亮得让人舍下得-开视线。

    方尔雅著迷地望着他。这个男人表达情绪都是如此直接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吃醋的时候,就是一副赌气的模样。

    陆以轩也有点下好意思。他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给开除,又鲁莽地当着众人的面把她当要犯似地拖进办公室。她的手臂还留有淡淡的青紫。是他弄的吗?

    “你的手还痛吗?”他轻声问“对不起。”

    “我也要道歉,为了那一巴掌。就当我们扯平了吧。”

    “扯不平的。”他俩似乎永远也弄不清楚谁欠谁多些。

    尔雅没有质问他这句话。“我家到了。你在这儿停车就好了,巷子里不好停。”

    陆以轩依言在路边停了车,迅速地下车到另一头替她开了车门。

    “你住哪一户?”

    “那一栋的四楼。”方尔雅指了指老旧的大楼。“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送你到家门口。”他坚持地说。

    “不用了,现在是大白天。”

    那些宵小可不是卓九勒伯爵,只在黑夜里出没。“不差这几步路。”他牵著她的手越过巷口。

    他掌心的温度暖暖地传递到她双颊,在上头染上淡淡的红晕。原本想要挣开的

    “是这一栋公寓?”陆以轩望着虚掩的大门。门禁松散,不怕下速之客常光临吗?门内阴阴暗暗的不见天日,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像是一张张著大口的怪兽,等著吞没无辜的受害者。

    “是啊,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多谢。”她不怎么认真地说。

    “我渴了,要去你家喝杯水。”

    当然啦,他刚才流那么多眼泪,肯定损失了不少水份,怎么会不渴?她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于是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一道简单的大门阻隔了走道和她的家。那把锁对任何小偷都只是个玩具。

    “你坐,我去帮你倒水。真的只有开水,没别的。”她事先声明。像他这种身分地位,平常用来解渴的,大概不会只是白开水吧?至少也得是那种价钱比鲜奶还贵的进口矿泉水。

    陆以轩并不在意喝什么,他忙著打量这屋子。看起来不像有第二个人住的样

    他接过水杯,-了一口。“你一个人住?”

    “是啊。”原本有三个人的。

    “家人呢?”

    一个不提也罢的父亲和难得见面的弟弟。“妈妈去年刚过世。”

    “你今天去墓园看她?”他可没自大到以为她是专程去等他的。

    尔雅点点头。去看她和锺寻寻。

    “没有别的亲人了吗?”他又问。

    “还有一个弟弟。妈妈过世前不久,送——送给人家收养了。”她的头低垂著,眼中泫然欲泣。

    陆以轩环视客厅,这房子的简陋显而易见。家具是胡乱拼凑的,似乎是谁家有不要的桌椅就随便扔到这儿来似的。天花板下处处水渍的污痕,因为采光不良,在白天也显得阴沉沉的。他想起早上在办公室说过的话

    他是活该挨那一耳光的。

    “你饿不饿?”他突然冒出一句。

    啊?!方尔雅疑惑地看着他,现在还不到四点钟

    “你饿了吗?时间还很早。”她是不开伙的。一个人作饭又麻烦又不经济。家里当然也没储备什么食物。“可是我这里连蛋炒饭、荷包蛋的材料都没有。”

    她怎么会知道他爱吃蛋类食品?以前寻寻说过,他一定是前生和那些家禽有仇。

    “你不知道哭泣是很耗费体力的吗?”他现在比较可以拿刚刚那令人尴尬的场面开玩笑了。“我请你吃饭,算是陪罪,好吗?”

    为了开除她的事吗?“没关系的,我很快就可以找到别的工作。”

    “你打算去哪里找工作?”现在他当然不可能开除她了。

    “便利商店或是加油站常常都在找人。”这些工作她也都很有经验了。

    陆以轩不满意地看着她。便利商店老是遭抢,加油站的环境对健康大大有害。可是他也不愿她再回公司当工读生,离他办公室那么远,又要被每一个人吆来喝去

    “你会电脑吗?”

    “只懂一点皮毛。”这并不是客气话。她补校才读一年,电脑刚刚入门,学得也不是很好,因为她还买不起电脑。

    “会就好,你来当我的助理。”

    尔雅当然知道凌亚的正班员工,至少都要有国立大学的学历,半数以上有硕士学位。“陆先生,我才念高一,什么都没学会,怎么有能力去当你的助理呢?”

    “你高中还没毕业?”这个答案让他吃了一惊。这样推算下来,她居然才十六七岁!他还以为她已经成年了。“你还没二十岁?”

    尔雅有点羞愧。“我国中毕业后失学了五年。”

    陆以轩松了一口气。他身边缺的当然下只是助理而已,他还缺一个管家,一个厨子,最缺的是一个——情人。

    情人,这两个字对他已经十分遥远而陌生,自从寻寻

    他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一个让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年的影子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她再度离去。

    “那么你会煮饭吧?”不会也没关系,只要她会烧开水就行。

    尔雅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到这里,他是饿昏头了吗?她搜索枯肠回想着家里有没有任何被她遗忘的食物,可惜没有,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不起,冰箱里空空的,没办法帮你准备晚餐。”她觉得十分遗憾。以轩是十分禁不起饿的。他的胃口总是很好,她喜欢看他吃饭的样子

    她怎么会知道?

    她还看到一张稚气犹存爱笑的脸孔,和现在所见相似的眉眼飞扬明朗,笑得露出一口整齐明亮的牙齿。可是她知道现在的他是难得一笑的,当然也就难得露出牙齿。

    他还向她买过两包菸。不是告诉过他不可以学抽菸的吗?

    “说c。”

    “c。”陆以轩居然也乖乖地开口,虽然下知道她的目的。

    “嗯。”方尔雅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一口雪白整齐的好牙,没有任何烟渍。

    “做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

    “看你牙齿白啊!”她微微一笑。

    陆以轩以为她在开玩笑,回到原先的话题“我有一个大冰箱,你可以把它放满食物,要煮什么都可以。”他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奸主意。她可以像从前一样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则负担所有粗重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让她搬离这个挡下了风雨、只挡住了阳光,又对于小偷强盗杀人犯毫下设防的破公寓。

    “你在说什么呀!”他们在谈的不是她的冰箱吗?

    “你不会煮饭也没关系。”他循循善诱“炒蛋、荷包蛋我都很在行的。”可怜,二十年来他的厨艺一无长进,会的还是只有这些。

    “陆先生,”她打断他的自说自话“你是不是饿过头了?我先带你到楼下吃碗面线好了。可是他们不卖蛋炒饭。”

    “我的意思是你来当我的管家,你愿不愿意屈就?”这够清楚明白了吧?

    方尔雅很想点头,又有点迟疑。他真的少一个人帮他理家吗?以他的长相身分地位,就算没三个老婆也有一打女朋友。何况她只会做些家常菜。

    “真的没有人帮你打理三餐?”她仍是不无怀疑“还有,如果你吃的全是鲍鱼海参这类的,我是不会煮的。”

    “放心,你只要会煮泡面就好了。”

    听到他这句话,尔雅毫不考虑就同意了。怎么可以放任他用泡面虐待自己的胃?!

    “你家人会同意你雇用一个没什么经验的人吗?”

    “我跟你一样都自己住。我父母都在美国。”

    “好,那我上班的时间是几点到几点?你知道我晚上还要上夜校。”

    “我的意思是你住到我家里来,我那边有很多房间。”他脸上是一副最无辜的表情,看来十分无害。

    “那,孤男寡女”似乎不太妥当,她在心中挣扎著。到底是怕他对她怎样?还是怕他不对她怎样?怔忡的双眼下确定地凝视著他。脸孔蓦然发热,她几乎忍下住要伸手去遮住颊上的红晕。

    “你放心,”他低声说道“我一定不会强人所难。”这点他原是满有把握的,可是她那漾著水光的眸子圆睁著,红润的双唇微启,嫣红的粉颊蛊惑著他突然之间,他的自信逃逸无踪。

    他现在就很想强她所难

    情不自禁地向她走近一步,近得他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和他的一样剧烈,他再也忍耐不住

    双唇先是从她脸颊滑向耳边呢喃:“可以吗?”他还隐约记得自己才刚说过的话

    她没有拒绝,双手主动环住他的腰。她怎么拒绝得了他?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经过多少年,她都不能

    他没有误会她的回答。炽热的唇迫不及待的落在她的唇上,不太温柔地与她厮磨。火热的舌不耐烦地加入,探索她唇间的甜蜜

    她觉得自己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一辈子。她怎么舍得拒绝?这是她的宿命,仿佛她来这世上走一遭,就只为他一人

    终于,他喘着气移开双唇,手指轻抚著她柔细的秀发,另一只手仍是紧搂著她不放。迷蒙不清的神智让他忘了身之所在,他在她耳边唤著一个他渴望的名字:“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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