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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何彩云忍住笑地点点头。瞧他兴奋的语气,真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有特别喜欢的球队吗?”

    “当然是爵士啊!”这还用问!

    这可没什么当不当然的。沈阅明听得开心,忘情地又顺手摸摸她的头发“小不点,孺子可教也。”

    小不点?怎么又这样喊她?何彩云哭笑不得。她矮是矮,可不小哪!这么大一坨,他没见到吗?“别喊我小不点。”她嘟囔着抗议。名不副实的绰号听来滑稽。

    “好,好,小不点,放心,我想-还会长高的。”他安慰道。心里觉得就算她不再长高,这样又矮又圆也挺可爱的。

    “学长,”她义正词严地再次抗议“我有名有姓,请不要在未经当事人同意下帮我取绰号。”

    “好吧,好吧!”沈阅明仍是满脸笑意。这个小学妹逗弄起来比他家的狗儿胖胖还好玩。“我郑重道歉,何小不点儿学妹!”他没啥诚意地答道。

    哪有人这样的!何彩云气结。她的偶像呢,怎么原来是个小顽童!

    还来不及说什么,沈阅明又开口了“好啦,学妹,他们在喊我过去帮忙切蛋糕了-在这乖乖等着,我一定帮-留最大的一块。”

    眼看着他走开,何彩云有一丝不自在地端坐在沙发上。满室喧哗的笑语中夹杂着陌生的音乐,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饼干。其实已经不是真的想吃了,只是在这种场合,一个人枯坐,却什么事也不做,显得很奇怪。她从来没有习惯主动去和陌生人攀谈。

    有点想回家了。若是她悄悄地走开,也不会有人注意的。反正她人也见到了,又陪他说了那么些话,也该心满意足了。沈阅明说要拿蛋糕过来,可能只是随口说说;今晚他算是男主人,哪能只顾着招呼她呢?

    她站起身,打算往门口走去。

    “-要回去了吗?至少把蛋糕吃完吧。”一道低沉悦耳、她今晚已经听得很熟悉的声音阻止了她。

    何彩云只好再度回到沙发上坐好。他记得呢!心里觉得每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自己赚到了。唉,可惜,楚落雁一年只过一次生日。

    吃完了蛋糕,还是不得不起身告辞。她没有直接向女主人道别,她那儿可还热闹着,她是挤不进去的,跟沈阅明交代一声也就是了。

    沈阅明也没挽留她,别人似乎都是结伴来的,小学妹自己一个人,还是别留得太晚。他走到楚落雁身边,低头跟她说了几句,便跟着何彩云身后往大门走。

    “学长也要走了?”何彩云看了一眼腕表,讶异地问。

    “是啊,还得去赶火车回学校。”

    “喔。”她简单地应了声。一日之间南北奔波,当人家的男朋友的确辛苦。可是有了楚落雁那样的女朋友,所有的男人都会甘之如饴吧?

    “-走路来的吗?”

    “是啊,我家走两条街就到了。”

    “那我顺便送-回去好了。”

    何彩云受宠若惊“不,不用了!我家和火车站不顺路。”

    “多走几步路没关系的,我答应过落雁会把-平安送回家。”

    原来是楚落雁的意思,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体贴周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大门,穿过精致的花园,步上马路。

    夜晚的住宅区十分宁静,不见人迹。两人的足音显得格外清晰。一轮满月高挂在东方的高空,清朗的天色万里无云。

    “今晚的月色很美,正好适合散步。”

    何彩云也仰头看了一眼圆月,心中颇有同感。只是,走在他身边的人,似乎不该是她。

    “学长也常常和学姐在月光下漫步?好浪漫啊。”

    “不,她比较喜欢彩色的霓虹灯。”霓虹灯下的各家精品店。这句话并无任何褒贬之意。楚落雁虽是他的女朋友,不过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没有人有权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别人身上。

    鲜艳的霓虹灯当然比那清冷的月光来得引人注意,何彩云也同意。

    两个谈不上熟识的人沐浴在月光中,相差悬殊的两道影子在身后跟随着。长短差距颇大的步伐渐渐趋于一致,和谐的足声踩在柏油马路上有一种天然的旋律。不久之后加入一组悦耳的口哨声,在静夜中回荡。

    何彩云安安静静地听着。绿袖子,野玫瑰,菩提树。每一首曲子都是她熟悉的。到了巷子口,该转弯了,她仍是慢慢地向前走去。一转弯就到她家门口了,会来不及听完舒伯特的摇篮曲。

    “咦!是不是走错路了?”沈阅明吹出最后一个音符后才问道。

    何彩云想起他还要赶火车的,有点愧疚地说道:“刚刚就该转弯了,我没注意到,学长搭几点的车?”

    沈阅明不在意地答道:“不急的,就算错过这一班,改搭下一班车就好了。”他此刻一点也不想走出幽静的巷道,回到嘈杂的大马路,把自己塞进那令人窒息的车厢中。

    何彩云一听,也安了心,觉得他说的并不是客气话。“那我们还有时间到前面的公园坐一下吗?学长的口哨吹得真好听,我可以点歌吗?”

    沈阅明微笑地点点头“小何学妹,-是不是发现自己有个很爱现的学长?待会儿可不要点首我不会的曲子,害我出丑啊。”

    “你不会的曲子,我恐怕也点不出来。学长会吹口哨,那应该也会唱吧?”她心里是肯是的。他的声音醇厚,肺活量又足,肯定唱得极好。

    “我若是说自己不会唱,岂不就是承认自己只会胡吹了?”他玩笑地反问道。

    “当然不是胡吹啦,好听得像是天籁。”她夸张地赞美道。

    “多谢抬举。我只好说-对天籁的标准订得可真低。”

    何彩云有点同意他的说法。今夜之后,她对他再也不可能有客观的评断。之前她从没听谁说过,他既会打球又会唱歌。

    “你会常常和学姐去ktv唱歌吗?”她好奇地问道。

    “她常常和其他的朋友一起去。不过,-别不信,我从没去过ktv,是个标准的土包子。”

    “我也没去过啊!”何彩云笑道“土包子不止你一个。学姐不会抱怨吗?你有这么好的嗓子,不去ktv大大秀一下,岂不可惜?”

    “她从没听过我唱,根本不知我唱得如何,有什么好秀的?”

    何彩云有点奇怪。善唱的人总是爱唱,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哪有故意隐藏自己优点的道理?

    沈阅明见她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瞧,我总不能跑到她眼前跟她说,来,-坐好,我唱歌给-听吧!唱歌也是需要看心情的。我是标准的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何彩云有些失望。他连在女朋友面前都不唱了,怎么还会唱给她听?可是他刚刚明明答应过了“学长,三人才叫众,这里只有两个,不算违反你的标准吧?”她期盼地说道。

    “我没说不唱啊!”他瞄了一眼她希冀的小脸,好笑地说道:“不过待会儿可别把耳朵塞起来。”

    “怎么可能!就算是听见鸭子叫,我至少也会喊三次安可的,你放心。”

    “鸭子叫?-的标准果然低得不可思议。好吧,-想听哪首曲子?”

    何彩云低头想了一下“菩提树?”这首曲子他方才吹过了,旋律节奏都丝毫不差,想必是他十分熟悉的。

    小鲍园的外围正好种了一排菩提树,婆娑的枝叶在月光下随风轻舞,叶面闪着微光,当然是比密室中的小萤幕更适合的场景。

    两人并肩在长条椅上坐下。初秋的微风将几片枯叶吹离枝头,飘落在椅面上,灰尘肯定也是不少的。两人谁都不在意。这样美好的夜,谁还会去在意灰尘呢?

    他伸长腿,双手环胸,安适地闭着眼,轻轻吐出前两句,歌声融入宁静的夜色--

    “ambrunne女ordemtore

    dastehteinlindenbaum

    ichtraumtinseinemschatten

    somanchensubentraum

    ichschnittinseinerinde

    somanchesliebewort

    eszoginfreudundleide

    zuihmmichimmerfort

    ”

    何彩云也闭着眼,沈醉地聆听着,已经不在乎是偏见还是客观。他的歌声真美得不可思议,而且只属于她,连楚落雁都没听过,这让她格外有一种拥有他某一部分的快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他也不会忘记的。虽然多半是因为,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

    一曲既罢,他意犹未尽地又唱了两首摇篮曲,觉得自己从没唱得这么好过。今晚他的声音状况极佳,又有清风明月相伴,再加上一位知情识趣的同伴。她当然是爱听的,他志得意满地想着,虽然没有听见掌声。

    “学妹,-的安可呢?我真唱得比鸭子还难听吗?”

    何彩云只是忘情地凝视着他,说不出话来。

    “喂,我唱摇篮曲,可不是要哄-睡觉的。好学妹,醒醒吧!”他含笑说道。她脸上全然是沉醉的表情,这比任何赞美的话更得他心。

    她还能说什么?忍不住怨怪地瞪他一眼。这人分明是她命中的魔星。今晚她来参加楚落雁的生日宴会并不是为了看到这样一个他。为什么他不肯安分地停留在偶像的地位就好?有一张俊美的脸孔,在球场上奔驰的片刻间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她只要拥有一张剪报就满足了。他应该是那样的啊!说两句话就带上一个机车芭乐的,故作有趣的满口粉丝粉肠,反正就是非要表明他不屑去学那三十七个国语注音,把ㄏㄈ分得太清楚就落伍了。

    他为什么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运动员?

    “你学过德语?”她恼怒地问“还会唱德国民谣?”

    “有空时,我常会去德文课旁听。”沈阅明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语气中的不悦清晰可辨。“怎么啦?这得罪-了吗?-特别讨厌德国人?-知道的吧,不是每个德国人都是希特勒。”

    我没有讨厌德国,她在心中答道,但是我讨厌你。像你这种男生,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该把自己藏起来,怎么好到处招蜂引蝶、让人意乱情迷?

    “你的德语唱得满像那么一回事的。”她犹自不甘心地赞美道。

    “我是唱的比说的好听。在家里把费雪狄斯考的唱片多听两遍,就满可以唬人了。如果要用德语交谈,就只能干瞪眼了。”

    “学长不是读企管的吗?怎么会跑去学德语?”要讲实用性,也该是学英语或日语吧?

    “这纯属业余爱好,不是日后吃饭的家伙。”就连他的同学都觉得他莫名其妙,就算是学西班牙语都实际得多,更别提德文拗口又难学。“-知道,我未卜先知,知道我日后会在一个小学妹面前表演,让她大吃一惊。”

    原来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唉!

    “学妹,好好的怎么叹气?是不是中琼瑶小说的毒太深了?来,笑一个,给-五毛钱!”

    应观众要求,何彩云果然浅浅一笑。“五毛钱拿来,不准多,也不能少!”她把一只圆圆润润的小手直伸到他眼前。

    “别小气了,再多笑一个,凑成一块钱吧。”

    何彩云硬是忍着,不肯放松唇角。“这给你一个教训,做不到的事,就别胡乱开口,学长。”

    轮到沈阅明叹气了,他夸张地拍了下额头。“居然被小学妹给教训了,真不给面子。”

    “不要你的五毛钱,再唱一首吧。”她意犹未尽地央求道。

    “我听-的音质不错,应该也是个爱唱的。这样吧,我们合唱一首?”

    “我可一点也不懂德文啊。”她有些窘迫地回避。

    “学妹,-就认定我那么崇洋媚外,一首中文歌都不会?”好小气的学妹啊。

    何彩云苦恼地想着。听了人家那么多首歌,好像也不应太小家子气。她想了老半天,想到一首歌词最简短的。“花非花,会唱吗?”

    “是白居易的词吗?我应该还记得。”

    清亮的女声和着极富磁性的男中音很有默契地同时响起: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露无觅处。”

    “安可!-唱得很好嘛。再来一首独唱?”

    听得出来是真心诚意的赞美,何彩云比较有信心了。想来在他眼中,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停顿了片刻,她定下心神,开始的第一个音略带颤抖──

    “月亮出来亮旺旺,亮旺旺!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扮啊!扮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女孩子唱起情歌,真是别有韵味。曲中那回荡再三的“哥啊”是谁?是不是已经出现了?沈阅明几乎是羡慕地想着。

    “小河淌水?小何学妹,-把这首歌唱得这么动听,可不会因为-就像这首歌一样爱哭,一天到晚淌水吧?”他故意取笑,想要赶走那种心动的感觉。

    何彩云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嘴:“小明同学,那你干嘛那么无聊,把小鸡和兔子关在一起,一天到晚数-们有几只脚?你和-们有仇吗?”

    沈阅明哭笑不得。他那么大个儿,被叫做小明,真是滑稽。这学妹不仅歌唱得好,反应也忒快。“小何同学,是我失言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计较了吧。”他爽快地赔罪。“不过,光是一首安可曲是不够的,像我这么好的听众可不是天天碰得到的喔!”

    何彩云不愿让他失望,何况这机会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她把自己最心爱的一首歌唱了出来: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他?

    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他?

    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教我如何不想他?

    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儿残霞,教我如何不想他”

    教我如何不想他最后一句在风中回荡,两人沉默了片刻,既没有掌声,也没有交谈。何彩云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他是不是听出什么了?她心里后悔极了,随便唱首小星星什么的,都比这首恰当。

    教我如何不想他──

    “好啦!最后一首了。”她故作大方地说道,不愿他今晚记住的是这样特别的歌,她选了一支轻快活泼的曲子:

    “我是一个小傻瓜,吃了两个大西瓜,买了三个洋娃娃,捉了四个小青蛙,五个指头本领大,牵着六匹马,拿着七朵花,八朵花,九朵花,十朵花儿到了家。我是一个小傻瓜,小傻瓜”

    我是一个小傻瓜呀,小傻瓜。

    注:教我如何不想他作词者刘半农

    小傻瓜作词者赵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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