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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历时两年,流花大桥竣工了。这是一座实用性的便桥,双车道、圆柱形的护栏、蘑菇状的桥灯,呆头呆脑,一点灵气也没有,好象古镇的底蕴都随着美食进了人肚子。

    剪彩那天,县上来了许多领导。剪完彩,县长的眼睛往对岸一望,那边桥头右侧有一株冠如华盖的古榕树。粗粗的树干上围着红布,树上挂满了红布条条,树下烟雾缭绕。问其因,原来坝上有个老太婆说,菩萨托了梦,这树是它的化身。居士婆婆们自然不敢怠慢菩萨,自发地给它挂红、烧香。特别是家里有子女在外打工的老人,每到初一、十五都要沐浴、吃素、烧香。那树儿惨了,白白领受香火,早晚得熏死。县长默默地听着,最后叫镇上采取措施进行保护,最好能做通群众工作,不要在树下烧香。

    流花大桥通车后,不到两月,混泥土的村道铺到了家门口,现代信息技术也快速登陆。

    傍晚,强娃儿家院外的竹林坝头,坐了四五个婆婆大娘,每人面前摆着个大簸箕“噼里啪啦”地剥着花生种,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花生壳。

    “听说要安闭路电视,每家出两百块。电话线也牵过来,不要安装费,只收座机费,你们安不安?”

    “要安,多看二十多个台,咋不安?电话也安,我家老头说,这点钱还有。”

    “安,我们也过一过城头人的生活,享受一下,免得到了阴间打不来电话。”

    “呸,呸,呸,乌鸦嘴,啥阴间阳间的。”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摆着龙门阵,四儿妈从暮色中走来。强娃儿妈赶紧招呼:“亲家母,来坐,来坐。”说着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她,另外搬来凳子挨着她坐下。四儿妈拿起花生,边剥边说:“老姐姐,听说没有,树下不让烧香了。”

    “我听电视里讲,宗教信仰自由,为啥不让烧香呢?”

    “县长说,要熏死树子,不让在树下烧。”

    大家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人说:“熏死树子当然不好,是罪过,我们以后又到哪儿烧香呢?”

    “听说苗儿山要修复鸿福寺,以前这坝上有个红庙子,我们也可以要求修复红庙子嘛。”

    “还有,村小要遭撤了,合到镇上的中心小学去。”

    “说啥哦,说啥哦,柳叶坝小学办了好几十年,说撤就撤嗦?”

    大家东扯西拉,竟扯到了男婚女嫁上,强娃儿妈笑着对四儿妈说:“亲家母,你快成抱鸡婆了,四儿好久才过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入夏后,在两家大人的安排下,四儿住到了强娃儿家。她还有四个月满二十。这次四儿大哥没有反对,两人耍了那么久的朋友,强娃儿对四儿和母亲的好,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母亲老了,身边需要有人,四儿不嫁出坝也好。

    强娃儿乐得合不拢嘴。这两年来,他早也思,晚也想,就想着能把四儿抱在怀里,闻她的发香,亲她的小嘴,感受她的柔软。当他抱着娇人儿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四儿依在他怀里,甜蜜而羞涩,女人嘛,迟早有这么一天,从现在起,她完完全全是强哥的人了。一阵激动的拥吻后,四儿娇喘起来,进一步激起了强娃儿的欲望。可是两个毫无经验的人,折腾了老半天,仍旧只能肌肤相亲。

    “强哥,你也不会?”

    “小傻瓜,别急,这事应该无师自通,让我想想。”

    强娃儿一阵摸索,终于感受到了柔软的温暖,他心里一荡,亢奋起来。四儿在身下嚷疼,吸着气儿:“轻点,轻点。”

    “知道,知道。”

    强娃儿一家对四儿视若掌上明珠,四儿很快适应了这个家。家里有两个男劳力,地里的活没有她的份。她每天除跟着强娃儿妈做点家务外,主要是回娘家帮母亲干活。强娃儿外出时,只要有可能,尽量带着她。一来叫她见世面,二来也有点显宝的味道。

    随着摩托车响,强娃儿大声叫道:“四儿,快点,春娃儿请我们到镇上吃麻辣烫。”

    “来了,来了。”

    黑虎跟出来,撵了一程,直到累得喘气,才停住脚步,站在路边发了会儿呆,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夕阳带着彩霞烧红了西边的天,地里的瓜棚菜架沐在金色里,宽大的叶儿反着余辉,下面挂满金豆豆金瓜瓜。习习的河风拂过,那些叶儿、豆儿、瓜儿摇动起来,满菜地的金色跳跃着,竟然有点晃眼睛。

    车速不快,只有二十码。四儿双手揽着强哥的腰,脸儿贴着强哥的背,粘粘糊糊的,强娃儿说:“看你,看你,别人要笑你。”

    “有啥笑头?城头的女娃儿都这样。”

    “你还想得起以前不?连碰一下也不行,还要告我。”

    四儿把他抱得更紧了,像个火炉烤着强娃儿的背,他心里的欲望升腾起来,真想停下车来,回过头去亲亲她。

    “哎,我说,昨晚只是换个样子,你咋”

    “瞎说啥子,好生点看路!”

    八

    这个夏天特别热,太阳很勤快,几乎天天上工。立秋后,才开始偷了懒,雨水却格外多。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到了八月下旬,居然涨了一河大水。

    坝上居住的人,对洪水没有啥恐惧,哪年没有一、两河大水啊?水涨起来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多半不惊不诧,该做啥做啥。小孩呢,被老人圈在身边,不许靠近河边。沿河看水的尽是些年轻人。他们盯着河心判断着,河心水位高,水还要涨,如果河心水位低,那是快退水了。浑浊浪里,有时翻滚着木棒什么的,争勇好胜的水鹋子往往在急流中打捞上来,像战利品似的炫耀一番,带回家去受用。如果看见落水的人,下去营救的人更多。

    早晨起床的时候,四儿的左眼直跳,俗话说:右眼跳财,左眼跳崖。坝上平平坦坦的,哪里去找崖?她正思量着,听见强哥在外喊:“我要到镇上去卖豇豆,你去不去?”

    “我的眼睛跳得很,不去。河头在涨水,你也小心点,早点回来。”

    临近中午,外面闹哄哄的,四儿出门一打听,原来洪水带来了一条船底朝天的驳船。跑到河边一看,河面比平时宽了近一倍,浑浊的河水卷着旋涡,气势汹汹地奔腾着。临河的花生地浸了一大半在水里,旧渡口的竹林淹到了腰,竹梢像水中伸出的手,抓住了好些稻草之类的杂物。那驳船像条大鲸似的浪里涌着,离流花大桥越来越近。这船一旦到达桥下,将被卡在桥孔上,在水的强大冲力下,桥很危险。沿河两岸站满人,连久不出家门的老人也巍颤颤地在儿孙们的搀扶下来到了河边。

    “这是哪里打来的?”

    “听说是大佛寺脚下的废船,没有动力。”

    “要是卡在桥底下,就惨了。”

    “最好能沉下去。”

    河心的庞然大物,在急浪中,向大桥涌去。大家沿着河岸跟着,眼巴巴地望着,期盼着它在靠拢大桥前沉入水底。

    对岸来了好多武警,冲锋舟下了水。有人带来消息,他们要用炸药炸沉那船。冲锋舟几次靠近,水大浪急,只能在船附近周旋,靠不上去。船底光溜溜的,缆绳也无处生根,无法上船。岸上的人焦急地看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糟了,这桥怕是保不住。”

    “刚刚修起,就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倒霉。”

    “是不是得罪了菩萨的原因哟?”

    “啥菩萨哟,你现在去求求,看它显灵不?”

    中午,船到底卡在桥下了。不过十几分钟,桥头出现了一条大裂缝,这桥注定是保不住。桥两头放上了警戒线,闲杂人等一律不许上桥。

    这个时候,强娃儿出现在桥头。咦,这桥刚才都还好好的,现在咋个成这样了?得赶快过去,如果现在过不去,桥断后,三五天都回不了家。他看都没有看武警一眼,上桥。

    “停下,你没有看见警戒线吗?”

    “桥上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许我上桥?”

    “那是救险的工作人员,他们在排险。”

    “他们能在桥上,我就可以过桥。”

    这话猛一听,倒有几分道理,十几个村民围了过来,也闹着要过桥。场面开始混乱。值勤的武警拦了这个拦那个,还是有人从缝隙中漏过去,强行上了桥。强娃儿一抬眼,看见了对岸的四儿,对她招着手。四儿也看见他了,对他摇着手。

    乘着武警去拦别人去了,强娃儿的摩托窜上了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上来拦车,他没有熄火,油门一紧,照直开。车到跟前,那人只好让开。四儿看见摩托车上了桥,拼命地摇手,强娃儿没有看到。他的车子转眼到了桥中间。

    “哗啦”一声巨响,桥断了。

    两岸成千上万的人一下鸦雀无声,紧接着,又一起惊呼:“啊——”四儿呆住了,她的脑子空白一片

    在连续不断的断裂声中,尘埃扬起来,遮天蔽日。等人们回过神来,桥被驳船拖垮了一大半,只在靠柳叶坝这头剩下一截残桥。桥面上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四儿木然地跑到残桥边,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拔开挡在她前面的人。急流中,哪里有人的踪影?她挤出人群,往下游跑,两岸的武警也往下游跑。终于,看见湍急的河心有几个小黑点。六七个穿着救身衣的武警跳下去,那橘红的颜色却怎么也靠不近河心。几个小黑点渐渐不见了。

    她全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不断线地往下淌。

    九

    落水的救险人员有五个,村民呢,无法统计,有说三个,也有说四个。没有一人生还,连尸体也没有。一时间,从县城到坝上,哭声一片。古榕树下的烟雾缭绕起来,人们不是在供菩萨,是送亲人上路。

    傍晚时分,强娃儿妈收拾起香蜡钱纸,放进竹篼,抹着眼泪,对着倚在门口的四儿叫道:“四儿,我们去树下送点上路钱。”

    “好,你先走嘛。强哥快回来了,我搭他的摩托,说不定还比你先到。”

    强娃儿妈不敢再叫她,一个人出了门。暮色中,一轮月亮冷冷地挂在天上,竹丛树木隐隐约约,森森的,有点吓人,菜地里青蛙、虫儿们像吊丧一样嚎着。她边走边哭:“强娃儿,你这个鬼砍脑壳的,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啊,我还指望你养老你硬是狠心哟,四儿也不要了你慌啥嘛,人家喊你不要过,就不要过嘛”哭着哭着,她的脚直发软,干脆坐路边歇气。

    一个热哄哄的东西拱她的背,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冷汗直流。接着是“呜呜”的声音,原来是黑虎来了。一抬眼,四儿一身白裙立在深蓝的暮色里,像鬼魅一样,强娃儿妈寒毛倒竖。

    “你你”

    “妈,我是四儿,不是叫我去送上路钱吗?”

    “知道给谁送?”

    “妈,我们走,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四儿哽咽起来。

    树下聚着不少人,有烧上路钱纸的,有烧香的,也有在河边乘凉顺便来看热闹的。强娃儿妈从竹篼里拿出一对小红蜡,点上,分开插进松软的土里。又拿出三根香,放蜡上点着,插在那对蜡之间。最后,端出一碗强娃儿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在香蜡前。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四儿呆呆地蹲在旁边,机械地把粘在一起的钱纸一张张地撕开。白色的裙摆落在地上,扯都不扯一下。看着那碗排骨放好,问:“妈,筷子?”

    “哦,忘了。不怕,这东西可以用手抓着吃。”

    黑虎过来嗅那排骨,强娃儿妈抱住它,揉着它的脑袋说:“那是给你主人吃的,不要动,听话。”

    狗乖乖地离开排骨,挨着四儿坐下,偏着头看她撕钱纸。当钱纸点燃时,两人泪如雨下,念着他的好,失去他的苦。钱纸的余火尽了,强娃儿妈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转头招呼四儿回家。哪里有人呢?她着了急,这鬼女娃儿,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跑哪里去了嘛?要是想不开就糟了,越想越怕,又哭了起来。

    “婆婆,你看河边那个人是不是你家的?”

    在如水的月光里,河边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旁边是条大狗,不是四儿是谁?强娃儿妈来到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裙子。四儿怔怔地望着河水,没一点反应。惨白的月光下,河水已经失去昔日的野性,平缓地“哗哗”东去,好象它从来没有翻涌过一样。只有依稀可见的残桥,让人想起

    榕树下人群散尽,月亮开始偏西。四儿一动不动地站着,强娃儿妈哪敢离她半步!黑虎在附近跑着,隔会儿来看看主人们走了没有。到了后半夜,河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露了,头发也潮了起来。强娃儿妈痛着儿子,挂着四儿,嘤嘤嗡嗡地哭。等东方泛了白,四儿有了声响。

    “妈,强哥真的走了,我们这么等他,也不来。”

    强娃儿妈一把抱住四儿:“四儿,不要懵了,你看着他走的呀!这个没福气的短命鬼,丢下我们不管了。”

    “妈,不要骂他,让他安生地上路吧。”

    中秋前夕,四儿妈来了,乌儿摇头晃脑地跟着。黑虎先迎了出去,两条狗在地坝里疯耍着,一地的花生刨得稀乱。她没有进屋的意思。强娃儿妈搬来竹椅,两个老姐妹在地坝里摆开了龙门阵。一把鼻涕一把泪后,强娃儿妈叫来了四儿。

    “四儿,今天跟你妈回去。不是我撵你,你还年轻,路还长,懂不懂?”

    “我还能叫你妈不?”

    “好四儿,能,你喜欢叫就叫。我就当自己没了儿子,多了个女儿。”两个当妈的又是泪水涟涟。

    虽说四儿过了门,可毕竟没有扯证。强娃儿这一去,四儿呆在他家有点不伦不类。说是媳妇吧,法律上不认可,四儿便是有心守寡,也没有名份。不管强娃儿妈多喜欢四儿,人家的妈来要人,不能不放。

    转眼到了栽青菜的时节,两家不约而同地改种了草莓,宁愿付违约金,也不种青菜。

    十

    流花大桥再次竣工已是三年后。竣工时,照例来了一群小车。款式相同的新桥头挨着那截残桥,让人忆起当年那河大水。县长的致辞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沉重,其中有一句:我们会永远记住三年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和为此献出生命的英雄。

    念完稿子,县长抬起头,下意思地往对岸望去。古榕树依旧冠如华盖,郁郁葱葱,树上已没有了当年的那些红布条。不远处的翠竹丛中透着一段红墙,飞出一角翘翘的屋檐,红檩碧瓦,是刚竣工不久的红庙子。残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一片喜气中,静默着。前不久,一个脑筋灵活的生意人居然想在残桥上办茶座,名叫“残桥茶座”结果被镇上一口否定。唉,现在的人啊,一点点商业气息他们都能嗅出来,想方设法地赚钱,也不管别人在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县长叹着气,什么也没有说,走了。

    小镇的变化很大,沿街新修了许多楼房,下面是门面,上面是商住房。木板房给挤到背街去了。电脑、彩电、冰箱、洗衣机、摩托车,凡是县城有的商品,一应俱有。时髦的发屋、美容店、精品店、游戏厅摇头晃脑地进驻了古镇,这里和时代同步,一点儿没有拉下。只有依旧高挂着的豆腐脑招牌,展示着古镇独特的韵味。街上却不拥挤,有了农贸市场,不再以街为市。

    “四儿,昨天那个人可不可以?”

    “啥叫可以?啥叫不可以?”四儿靠在农贸市场的一根水泥柱子上,一脸的不经意。她面前摆着一竹筐红艳艳的草莓,脸,映得红红的。

    “你今年二十三了吧,有合适的就嫁吧,不要自己苦自己。”同伴周三妹面前是黄灿灿的枇杷。

    四儿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在农村头,像她这个年龄,应该是别人的婆娘。小娃儿也该满地跑了。要是强哥不走有人来买草莓,四儿帮买主择着,挑那种又大又红的。买主干脆笑咪咪地站在旁边,看她挑。买主走后,周三妹说:“傻瓜,你咋光挑好的给他?”

    “挑完卖完,这样卖得快。”

    “你还真练出来了,能干了好多。”

    到了中午,两人筐里的水果卖得底朝天,把筐提在手里,逛街。不一会儿,逛到了何三豆腐脑店前。店里很拥挤,灶上的一胖一瘦的两个妇女像当年一样麻利地放着佐料,烫着粉,舀着嫩豆腐。

    四儿下意思往里望,氲氲的蒸汽后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用小勺子搅动着碗里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咝咝”地吸着气儿,往嘴里送着。每张脸儿都辣得红红的。娇憨的女娃儿,不停地去扯塑料筒里的卫生纸,擦着辣得红艳艳的嘴唇。男人们,则不停地用手去拭额头上的汗。

    四儿的鼻子酸酸的,赶紧掉过头。恍惚间,街上涌出了如潮的人流,回响着一个吆喝:注意啦,扁担戳到背。

    “吃碗豆腐脑?”

    “不吃。”

    “你还惦着他?不是我说你,我的娃儿都会叫妈了,你还这样?四儿,人这辈子啥事不会有?想开点。年年轻轻的,再找一个嘛。”

    “看你那张嘴,你不年轻?好象嫁了人就大了好多似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河边。走在新桥上,四儿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地去看残桥。断面依旧白晃晃的刺人眼目,残留的桥身上覆着一层淡绿色的苔藓,像是在竭力掩饰着当年的残酷。清澈的春水平静地流着,在水底里冒出的混泥土残块边浪着水漩,似乎想挽留住什么。三年过去了,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河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四儿依旧念着她的强哥。

    “哎,我给你说,村上要搞水果协会,你入不入?”周三妹见着四儿眼眶泛红,不忍心,赶紧找个话题打岔。

    “入啊,至少用不着自己上街卖水果,哪点不好呢?”

    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柳叶坝村把散落的农户组织起来,组建了花木、养鸡、蔬菜等各类协会。在农户加协会的形式下,农产品的生产、加工、销售渐成体系,农业生产走上了集约化道路。

    四儿心里叹道,若是强哥在世,正好大显身手。

    十一

    五月的柳叶坝一片葱茏,树儿、草儿、以及地里的蔬菜拼着命地绿,桥头的老榕树也换上了新绿。旧渡口的翠竹在风里“哗啦啦”直响,老渡船静静地靠在岸边,几个中年妇女蹲在上面洗衣服。四儿她们从竹荫下走过,阳光从竹叶间筛下来,把两人身影染得光怪斑驳。

    “刚才那个穿紫色衬衣的好象是四儿?”

    “不是她是谁嘛?变多了,没有以前水灵。”

    “听说还没有耍朋友,不晓得是不愿找呢,还是嫁不脱?”

    “老大不小了,有啥不愿意哦,恐怕是找不到人要。你想嘛,她的命好硬哦,和强娃儿还没有扯证,就克死了他。我听好多人说,她实在漂亮很了,男人消受不起。”

    “谁说人家嫁不脱,听说,昨天还有人来看人。”

    这一番话从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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