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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去了。

    “什么事?”

    “我现在在红棉饭店,你能来一下吗?”

    她一下子犹豫起来了,一方面她希望有一个来自家乡的朋友,一方面又觉得和一个年龄相当的男子来往,不怎么好。在她迟疑的片刻,他又说道:“我要远航了,想和你道个别。”

    哦,原来这样,她心里涌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决定见见他。“你来接我吧,我在太平镇。”声音似乎不是自己发出的。她进食堂去,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找到陈大姐,向她道假。陈大姐笑着问她:“是不是会相好?”

    “瞧你说哪里去了,有这么明目张胆会相好的么?”

    “呵呵,开你玩笑呢,你去吧。这里已经结束了,下午不用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了,我给你们单位打个招呼,叫他们给你补几天休假。”

    在红棉饭店的二楼单间里,杨志远和袁闽边喝茶边等着菜上桌。窗外,红棉树的树丫上还残留着少许发黄发卷的叶子,秋风一扫,有几片叶儿飘飞起来,在风中舞蹈着,往下落。袁闽旋转着手中的玻璃茶杯,欣赏着一朵朵舒展在杯中的菊花,问:“什么时候走?”隔着玻璃杯,看杨志远的脸,模模糊糊地,失了真,却是那样传神,失真的头像咧着大嘴苦笑着,声音象是从窗外飘来“我后天就走。”

    “要去多久?”袁闽放下了茶杯。

    “好几个月,去南非,至少要春节后才能回来。”

    “哦,时间挺长的。唉,你的工作也太辛苦了。”她的眼光停在杨志远脸上,一副关切的神态,这表情让很他感动。

    “没事,习惯了。”

    “家里安排好了吗?”

    “没有小孩,老人远,没啥安排的。”

    这时,服务员举着托盘进来,摆上菜,红烧鲤鱼,青椒肉丝,红棉花吐艳,还有煨乌鸡汤。

    “哎哟,你点这么多川菜啊!”袁闽很久没有好好做过一顿家乡饭吃了,看着川菜,一下有了食欲。

    “喜欢吃就好,你多吃点,你可瘦了许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这年龄,特别要注意保养。”

    “谢谢你的关心。”袁闽感到一阵暖意。

    杨志远为她夹菜盛汤,很绅士。因为是单间,一种温馨和谐的气氛渐渐升腾起来,让人觉得惬意又有点恍惚。袁闽有点慌,这种心慌好生疏了,应该是10来年前有过吧。她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逃过杨志远的眼睛,他谈起了海上的趣事。袁闽很快被吸引了,他幽默的谈吐,不时换来会心的微笑,她的心情慢慢地自然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他与她并排着走下楼梯,她很想对他说点惜别的话,在心里滤了又滤,没有滤出适合的字眼。杨志远刚才侃侃而谈,现在也默不作声了,袁闽感到他有话要说,期待着他打破这种沉默,又害怕他说出什么来。从二楼下到一楼,走出了大厅,她一直矛盾地等待着他开口说话。走到汽车边时,他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转过头来,说:“我”

    这时,袁闽的手机响了。从提包拿出手机一看,是皮皮奶奶家的,她立即示意杨志远不要再说了,按下接听按纽,电话传来焦急的声音:“你在哪里?皮皮在幼儿园出事了,老师叫你快去!”

    “出什么事?你不要急,说清楚一点。”袁闽心急如焚,压着碰碰直跳的心,刻意地用平缓的语气问,她不能过于急躁,否则老人会更急,什么也说不清了。

    “老师说,从楼梯上跌下来,把头跌破了。”

    “什么,伤的严重吗?人在哪里?”袁闽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颤,手也微微发抖。

    “送区人民医院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马上过去。”

    看着她着急的神态,杨志远问:“你要去哪里?”袁闽顾不得多想了,说道:“区人民医院。”上车后,杨志远问:“怎么走?”袁闽简洁地对他说了路线。

    怎么会这样呢?皮皮所在的幼儿园是全区最好的幼儿园,教学大楼是去年才竣工的,宽宽的楼梯,楼道里光线也很好,怎么会发生意外呢。心急之下,她连拨了蒋海涵的手机几次,都是“机主已关机”这人在搞些什么,大白天的关什么机,袁闽急得直搓手。

    “谁受伤了?”杨志远问。

    “我儿子。”

    杨志远明显地加快了车速,汽车飞速向医院驰去。在医院门口,皮皮的班主任老师站在大门口,袁闽三步并着两步走过去,问:“人呢?”

    “在外科,头上摔了条口子,正在处理。”

    袁闽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外科室,在门外就听见儿子在哭着要妈妈,袁闽推门进去,儿子的生活老师抱着他,医生在包扎。看着妈妈进去了,小家伙要往她怀里奔。

    “皮皮,别动,妈妈来了。”

    袁闽从老师手中接过儿子,仔细一看,小家伙满脸血污和泪水,一双眼哭得红红的,医生一边绕着绷带,一边说:“脑袋的右边有一条口子,缝了7针,别的地方都是软组织受损,没有什么大碍。头部要做个ct,怕脑内有淤血。”

    皮皮扬起胖乎乎的小脸,哭着说:“妈妈,我疼。”

    “妈妈知道皮皮疼,你别乱动啊,医生一会儿就给你包好了。”袁闽看着白绷带一圈一圈地绕上去,泪都快下来了。要去做ct了,袁闽吃力地抱起皮皮,这时,身后伸出两只有力的大手把孩子抱了过去。袁闽一回头,是杨志远!

    “咦,你没有走?”

    “我停了车,刚进来,想看看孩子伤得怎么样了。”

    “谢谢!皮皮,叫杨叔叔。”儿子正在呜咽,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杨志远,小嘴一扁,又要哭。“不用叫了,不用叫了,小乖乖正疼呢。”杨志远哄着皮皮,抱起他往外走,四岁的孩子抱在他手里象个玩具,只是玩具正在流泪呢。

    “你还是给我吧,一会儿,他的眼泪要弄脏你衣服了。”

    “不就一件衣服吗,孩子重要还是衣服重要?”他将皮皮的头稳稳地托在胳膊里,不让他乱动,皮皮脸上的血污和泪水弄脏了他的西装,袁闽看着,又是歉意又是感动。

    幸好脑内没有淤血,医生开了两天的点滴,主要是消炎。孩子输上液后,两个老师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孩子摔到的情况,原来午间休息时,几个孩子在楼梯里追逐,皮皮不小心跌倒了,滚了十几级楼梯。袁闽这才想起,她们还有一个班的学生呢。

    “你们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了,谢谢老师。”至于皮皮摔到该由谁负责的问题,她没有提,这些事就交给海涵吧。大概是针药里有镇静一类的药,也可能是孩子哭累了,送走老师回来,儿子已经睡着了。杨志远坐在床头,看着点滴,袁闽歉意地对杨志远说:“今天把你耽搁了,不好意思。”

    “看你说到那里去了,能够帮你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杨志远怜惜地看着她,用调侃的语调说道。

    他眼光中的温情,让袁闽惴惴不安起来,嚅嚅地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哦,我该走了,晚上还有个饭局。”他很识趣地说,眼底的怜惜更深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低声说:“你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吗?”

    袁闽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失礼了,走上前去,伸出手说:“再见,祝你一帆风顺。”杨志远的大手紧紧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良久,恋恋不舍地松开,一转身,快步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袁闽一阵迷乱,怔怔地站在那里,回不神来,好半天才觉得手有点疼。异性的温情对于她来说是什么呢?她感到头晕,不能再往下想了,放那里吧,以后再想。

    八

    袁闽带着皮皮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仍然打不通蒋海涵的手机,她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火气,这个人在搞什么鬼。

    儿子扬起小脸问:“爸爸呢?”看着儿子象戴着顶白帽子的头,她不得不将火气压在心底,弯下腰柔声对儿子说:“爸爸有个会,不回来吃晚饭了。你的小脸好脏,我们先洗个脸吧。”儿子呜呜呀呀的不愿去,她轻声对儿子说:“妈妈喜欢干净的孩子,脏孩子没人喜欢哦。”儿子这才跟着她走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儿子要玩玩具,到底是孩子啊,稍微好一点就惦着玩,现在可不能让他乱动。“皮皮,看电视吧,这个时候有动画片。”

    “有蜡笔小新,妈妈快开电视吧,我要看小新哥哥。”

    袁闽打开电视,找了几个频道也找不到。“妈妈好笨哦,在21。”她打过去,还是没有。

    “你记错了吧,是不是现在没有啊?”

    “有,我在奶奶家天天这时间看。”袁闽又往后翻,终于在29频道找到了蜡笔小新“皮皮,你说,为啥21频道没有?”

    小家伙的眼珠落在电视上,随口说:“奶奶家的电视频道和我家的不一样。”

    “还算聪明。”袁闽拧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进厨房做饭。

    把儿子哄入睡后,已经是晚上9:30了,蒋海涵还没有回家。没有儿子叽叽喳喳的童音,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她软软地坐在沙发上,翻了几个频道,没有自己喜欢的节目,干脆关了电视,到书房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工作和家务,她没有空间留给自己了,想找本书看,一时竟不知道看什么。她再次拨蒋海涵的手机,回答她的仍旧是“机主已关机”这一次她心中反倒没有火气了,涌起的是惆怅和孤独。窗外,夜风呼呼地吹过树梢,象是谁在呜咽,一种孤独感紧紧攥住了她的心。妈妈,她脑海里跳出了母亲慈祥的面容,也不知道母亲在黄泉路上走得可好,她有没有看见女儿的孤苦?人说,活到八十,也要母亲管。唉,有母亲管,那是一种幸福啊,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这种幸福。母亲不喜欢懦弱的孩子,记得初到蛰原时,人生地不熟,加之刚出校门,社会阅历浅,工作上难免不顺利。她开始想家想母亲了,准备放弃工作,回家乡去,母亲知道她的想法后,在电话里严厉地说:“你已经长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一辈子,自己的路得自己走。”袁闽觉得母亲有点心狠,几年后,她不得不承认母亲是正确的。她被生活磨砺着,适应了沿海的工作和生活,在异乡扎下根来。

    她忍了忍即将滑出眼眶的泪,干脆,上电脑。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在雅虎看了一会儿新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发生。听歌吧,她点开了163音乐网,阿杜!好象听人说过他的歌好听,听听。她随手点开了恩赐“外面的世界变个不停,就算整个世界在下雨,你给的一点暖意缀我心”妈妈的怀里是温暖的,可是她的脑里又浮出了杨志远关切的双眼,唉,不去想吧!不去想吧!不经意间,泪水嘀嘀嗒嗒地滑落到了键盘上。

    晚间十一点,蒋海涵才踏进家门,袁闽早已收拾起悲伤的心情,斜歪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翻着一本过期的杂志,冷冷地问他:“一个下午死到哪里去了?一直关着机。”

    “关心我了?你不是一直忙吗?”蒋海涵放下提包,扯下领带,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一身酒味,一副醉态。

    “今天皮皮在幼儿园把头摔破了,我打电话找你,你一直关着手机,究竟在搞些什么?”

    “什么,严重吗?”蒋海涵睁大了双眼,看样子,酒也醒了一半。

    “头上缝了7针呢。”看着他那副吃惊的样子,袁闽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他毕竟是疼孩子的呢。

    “人呢,还在奶奶那边?”

    “接回来了,已经睡着了。我在乡下的工作结束了,从明天起补休假,具体几天,我还要问一下。他这几天不能去上学,我正好可以在家里带他。”

    蒋海涵一边听袁闽说,一边往儿子房间走,袁闽不放心地叮咛:“你轻一点,不要把他弄醒了。”他站在卧室门口,按亮灯看了看熟睡中的儿子,随即熄了灯,问袁闽:“知道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吗?”袁闽给他叙述了老师讲的事情经过,他皱着眉,轻声地“哦”一声。袁闽知道他听明白了,会去追究的。

    夫妻俩躺在床上,蒋海涵伸手去摸袁闽,想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她用力一挣,摆脱了他的手,翻过身去,把脊梁给了他。他从后面伸过手来,抱着她,手开始在胸前摸索。袁闽唬地坐起来,摁亮了床头灯,压低嗓音,问道:“你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关着手机,干什么去了?”

    “省教育厅下来检查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落实情况,跟着他们跑了好几个乡镇,晚上又陪他们吃饭。”蒋海涵说道。

    “也用不着关手机啊。”袁闽仍然绷着脸。

    “我也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关的了,可能是在听汇报的时候吧。说句实话,今天那种情况,即使你打通了电话,我也回不来。”袁闽叹息了一声,灭了灯,蒋海涵带着渴求的手再次环绕过来时,她没有拒绝。

    夜里,袁闽醒了,她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听着丈夫轻微的鼾声。对于丈夫的动作,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刚才丈夫的动手动脚中,居然带有几个陌生的动作,她隐隐地感到丈夫可能在外面有了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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