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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这些来自基层的放映员,基础参差不齐,大部分没有学过绘画,教起来比小学生还要难,但全老师还是一如既往,从来没有因为我们的愚笨而放弃。在短短的两个月学习期间,他和阳泉矿务局联系,带领我们到阳泉四矿深入到井下,和煤矿工人同吃同劳动,感受工人老大哥的勤劳和艰辛,实地写生,对我们绘画基础提高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我们这些来自基层的放映员如饥似渴地学习,但毕竟时间太短,基本上一知半解,只有靠自己在实践中锻炼提高。

    76年7月28日是全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也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这之前为了迎接师里举办的幻灯会演,我提前下部队采风,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从中发现在施工和军训中的好人好事,树立典型和标兵,制成幻灯片参加师里的会演。我把采写的材料经过加工整理,先写出解说词,再加班加点赶制幻灯片。初步一计算,大约有二十多个镜头,首先在纸上画出底稿,然后再加工修改,由宣传股长和丁干事审查后,才能正式的画幻灯。仅这一过程就用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眼看离会演的时间越来越近,白天杂事较多,晚上有时候还得放映,只有等到黑夜开夜车。师里定的会演时间是7月28日,27日我一直干到凌晨4点多,3点钟左右,礼堂里(这时候我们已经搬进新建好的大礼堂,电影组就住在礼堂里)老鼠满地跑,过去仅能见到一两只,那天晚上好像是老鼠聚会,东跑西窜的,显得十分慌张,我只顾聚精会神的画,根本没有当成回事,到了3点40分突然大地晃动起来,尤其是礼堂的铁大门,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我的潜意识里预感到地震了,我急忙跑到礼堂的前大厅,看见几个流动哨兵还在那里游荡,我高声呼喊“地震了”他们以为我瞎说,三营有个哨兵跑过来说“可能是真的,我也感觉地在晃动”一时间全营房的人都起来了,随后团值班的领导也到了操场,要求大家安静,不要乱跑,等待上级指示。这时候第二次余震又发生了,人们才真真切切的地感觉切实是地震了,但震中在哪里谁也说不清。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得迎接第二天的会演,又重新跑回屋里继续我的工作,到开早饭时才结束。我冲冲地到食堂随便吃了点,就坐车到师里去了。由于全老师的精心辅导,加上自己的努力,会演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全师获了第一名,受到了团里的表彰,也是我当兵以来第一次获奖。

    七

    随后电影组又从连队调来了广播员小赵,放映员小熊,我们仨是同一年兵,年龄一样,性格各异,小赵人挺聪明,机灵,能说会道,比我眼里有水,会来事,圆滑的滴水不漏,有人喜欢有人嫌,满口的河北方言,播音时就用的是方言,开始听了很不舒服,习惯了也无所谓了。小熊是四川人,皮肤细嫩细嫩的,猛一看见就像是个大姑娘,文静,有时候还腼腆,不多说话,据说是宣传股长家属随军,来到部队后没有家具,小熊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给股长打了一套家具,后来就成了放映组的一员,小熊除放映外,其余时间都给首长们忙活家里的家具修理,以及一些木工活。就这样,小熊最后在部队提了干,小赵上了工农兵大学。我这人比较木讷,死心眼,爱认死理,又不会办事,就凭自己的一技之长混饭吃,倒也没有白混,最后的归宿不比他们差,也混了个小官,这都是后话。

    这时候部队都已住进营房,三营随团部住在大营房,一营住在离团部十几里的地方,二营稍近一点,团里农场有几个连队常年在哪里种地,离团部有三十多公里,还有在外施工的部队,放映点点多面广,每星期有好几天都在轮流转换地方放映。我们都是年轻人,老许和组长一般不去,我们仨人坐着团运输队的大马车,下午三点多把机器装上车用绳子绑好,三个人坐在马车上,一边兜风,一边说笑,好不惬意。夏天一人一个遮阳帽,冬天一人一件皮大衣,是其他战士享受不到的待遇。到了放映地,营里专门有人接待,打扫一干二净的放映场地,早就栽好了挂荧幕的杆子,营里的通讯员,文书,以及一些闲杂人员帮我们卸了车,把荧幕挂好,架起机器调好镜头対好光,食堂的饭也准备好了,大家都是北方人,喜欢面食,一碗面条两个荷包蛋,吃的既舒服又解馋。我们统一在机关食堂吃饭,每天四毛钱的伙食费,早上二米饭加玉米面糊糊,罗卜菜,中午窝窝头,有时候高粱米用机器压的一种面条,叫“钢丝面”吃的人肚子难受,一下午消化不了,晚上吃一顿大米饭吧,那大米不知什么做的,一颗一颗硬的咬不动,牙齿都嚼坏了,好一点的是萝卜变成了白菜炒肉,随便加点水凑合一顿饭。因此我们愿意每天到外边放电影。晚上放完电影,连里还为我们准备了夜宵,一碗汤面,上面黄灿灿的飘着一层油花,几缕葱丝,一个蛋花,白里透着绿,绿中泛着黄,加几许西红柿,让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想起来真比现在一顿满汉全席都过瘾。

    因文化娱乐活动极度的匮乏,老百姓和部队一样,盼望放电影就像一顿文化大餐,更像我们盼望那一碗葱花面条一样,附近的乡亲们老大爷老大娘早早地让小孙子拿着小板凳占好地方,年轻人有了搞对象好机会,勾肩搭背,暗地里做着小动作,你拉我的手,我趁人不注意在姑娘的脸上亲一口。

    一天晚上,记得我们到农场去放电影,那里只住了一个连,看电影主要是当地的老乡,放映场就安排在河滩的一块开阔地,放的是智取威虎山,演到一半,突然停了电,虽带了发电机,却忘记带手电,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连里的领导着急,村上的老乡更着急。孩子们叽叽咋咋,拿个手电来回乱晃,老乡们有的带了手电,几十个老乡手电同时给我们照明,老乡着急我也着急,发电机没有问题,就是拉不着。那时候发电机就是高科技,一般人都鼓捣不了。我冷静一分析,估计是油供的太多,火花塞淹死了,我卸下火花塞用火烤了烤,再按上一打就着了。总算没有辜负了大家的希望,圆满的放完了电影。

    农场种有水稻,有花生,大豆,每次从农场放电影回来,农场的领导都要为我们装上花生,大豆。到了秋天,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各种瓜果也都能吃了,回去的路上,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用农场送给我们的花生大豆换老乡的西瓜,经常是满载而归,一麻袋西瓜我们五个人吃不完,政治处的干事们后来知道了我们的秘密,经常跑到礼堂找我们要西瓜,要苹果、梨、桃子吃。食堂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我们把大豆到城里换成豆腐,再到连里要些白面、油,没有锅灶,就用电炉,用装影片的铁盒子当锅,煮面条,炒鸡蛋,吃烙饼,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真真成了世外桃园。只要晚上有放映任务,第二天早上就不用出操,即便出操我们这些机关兵也是做做样子,不扎要带,有时候连帽子也不戴,纯粹一个浪荡兵。

    八

    那是一段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日子,组长和我们称兄道弟,战友间没有任何隔阂,各干各的,完成好放映任务是我们的最大政治。“样板戏”“老三战”不厌其凡地轮流放,光阴就这样让我们一分一秒地打发掉。

    在我们驻地一大批北京,天津的知青已经参加了工作,大部分都在县城的一些学校和企业,不知谁也不知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们,好多女知青开始喜欢到我们电影组玩,因为电影组是个公共场合,政治处,司令部的参谋干事们没事就往我们哪里跑。那里面有二炮司令员的儿子,长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高大雄伟,标准的军人形象;有河北省省委书记的儿子,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面容白净,文雅清秀,标准的美男子,又是大学生;还有总参什么部长的儿子,也是典型的女人喜欢的那种美男,他们都没有结婚,家庭条件又那么好,绝对是女孩子追逐的对象。部队清一色的男同胞,突然间闯进来几个女的,他让大家眼前一亮,她们的年龄和我们相仿,加上那时的女孩子对军人有一种特殊感情,因此,对当地的男孩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军人才是她们追逐的对象。虽说那时的女孩子不象现在女孩子那样花枝招展,但她们的到来为我们军营增添了一道靓丽风景,让我们这些正值青春期的战士们春心萌动,她们到来我们兴高采烈,她们去时我们恋恋不舍,期待着能再来。在一起,讲着各自的经历,谈论各种各样的话题,无遮无挡,斜瞥闲聊,好不开心。好景不长,女的在军营太扎眼,尤其这帮知青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经常仨仨两两的在军营里招摇过市,团首长发现她们是冲着电影组来的,其实是冲着那几个太子来的,让我们几个做了垫刀背,这下子我们几个人遭了秧,宣传股,政治处,直至团政委,都把这件事当成大事来抓,在当时,那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尤其是战士服役期间是不准搞对象的。

    我们有口难辨,分明是她们一来直接就到了电影组,并没有去那几位办公室,况且,那几位也是逢场作戏,解解闷而已,没有认真对待。毕竟差距太大,社会背景不同,无论她们心里如何想,最终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到后来,有一个知青嫁给了我们参谋长,那是因为参谋长的夫人因病去世才给她腾出一个位置。

    为此事,政治处专门派人到电影组进行整顿,开会,检查,深挖根源,折腾了好几天才算完事。对我们来说只是人生中的一次教训。

    在部队,政治高于一切,宣传工作更是重中之重,正值粉碎“四人帮”之后,一切工作都转到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轨道上来,为了配合中心工作,师宣传队住在我们团里加紧排练新节目,每天早上起床号一吹响,他们就三五成群的跑到礼堂来练嗓子、踢腿、劈叉,吵得我们睡不好觉。接连几天,一个女声独唱演员,练不到几分钟,就敲我房间的门,开始我很讨厌,晚上放电影回来已经不早了,洗涮洗涮就到了两三点,大家再闲聊一会,四点钟才睡觉,大清早突然间闯进来一个女的,一会找水喝,一会又要洗脸梳妆,完了就和我闲聊,直到开饭时才离开,爱于女的面子几次想发作都没有发作。我们认识了,了解了。她是太原人,同是山西人,共同语言也多,她是战士,我也是战士,没有级别的差距,有了前一次的教训,我谨慎的和她接触,尽量的躲着她,敲门时假装听不见,基本上是若即若离。她毕竟出生在大城市,见得市面也多,又是搞文艺工作,她根本没有当成回事,一直紧追不放,好像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管不顾,一有空就找我。这时候我才开始认真的对待和审视她,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高挑的身材,大大的眼睛,瓜子脸上还深深的镶嵌着两个酒窝,笑起来可爱动人,再加上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吸引了好多男同胞的眼球,她能主动追我,是我的幸运,但我又不能不考虑我的前程,我俩都把这一份真情深深的埋在心里,我们约定,提干后再谈婚论嫁,眼前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干好,盼望着早日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

    这是我的初恋,几十年来我深埋在心底,由于多种原因,我们没有能走到一起,现在都以步入不惑之年,部队转业后再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一点她的消息也没有,但那一段经历让我永世难忘。

    九

    1977年冬季,北京军区在河北张家口地区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有空军,装甲兵,炮兵,属多兵种联合演习,规模之大,兵力之多,是前所未有的。这之前的两个月军里就成立了演习指挥部,并调我到军指宣传处,负责演习期间的宣传和广播站工作,直接受军司令部殷处长领导。殷处长三十六七岁,是大学毕业后在部队锻炼留下来的,由于勤奋好学,工作认真负责,有一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头,因此,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从参谋到科长,副处,处长,一路走来,成为全军少有的年轻正团级干部。殷处长为人谦和,没有当大官的架子,虽说他手下只有我一个兵,对于我的工作,生活关心备至,成为我终身不能忘怀的良师益友,是我的好战友,好兄长。

    军指成立没有几天,我们随军指先遣部队提前进入演习地带。演习地方在河北张家口到赤城,坝上一线,全线长200多公里,参演的部队是北京军区的好几个军联合演习,有空军配合。红、蓝双方都卯足了劲争个输赢,可以想象,虽非正规战斗,但也不亚于一场正规战斗的决战。原来在部队的训练都是为了迎接这场演习。我和殷参谋从张家口到宣化,下花园,赤城,坝上,怀来等地进行了为期十天的考察,选择了适合战地广播站的几个地址,为即将开始的“战争”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指挥部全部人马住在河北的张家口宣化区下花园,那里是演习的前沿指挥所。塞北的冬季,狂风呼啸,天干冷干冷的,正像当地老百姓所说,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六个月,可见天气的恶劣程度。当地老百姓都是反穿皮衣毛朝外,白花花的羊皮大衣,羊皮帽子,分不清是男是女,女孩子没有了婀娜多姿的身材,男人们没有了阳刚之躯,每到一处都散发着一股羊膻气味。宣化的大小道路上全部是红土,红颜色成了主色调,那里是有名的钢铁基地,宣化钢厂在全国享有盛名。光秃秃的大山,草木凋零,低矮的窑洞镶嵌在半山腰里,显得那么的无奈,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被大山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随时都有压垮的可能。人们的生活也极度贫乏,由于常年干旱,主产的玉米全部归集体所有,到口的粮食只够半年生活,剩下的半年就靠挖野菜度日。解放军的到来,老百姓还象当年支援前线一样,腾出了最好的房子让我们住,听说解放军要搞军事演习,在政府的疏导下,数九寒天,他们主动撤离演习区域,搬到临时住所。没有听到一个人有怨言,也没有一个人提出什么要求,不像现在的人,动辄就是钱。

    正式演习是在十二月上旬拉开序幕的。战士们全副武装,枪支弹药,干粮加在一起超过了六十斤,每天还要急行军一百多里,正象部队提出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口号。演习到最关键的那一天,我和殷处长在一条山沟里的一个隐蔽洞内设立了广播站,大喇叭架在对面的山梁上,战场的消息不断通过电话送到我们这里,我俩轮流上阵,及时的将战场的战况广播出去。突然一篇稿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所在的那个团,抗美援朝荣获“大功团”称号,演习中全团为了抢占一个阵地,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如果绕道走耽误了战机,架浮桥也要浪费时间,战时,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全团指战员不顾刺骨的河水,破冰淌水渡过了那条河,为战斗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最后取得了战役的决定性胜利。我播那条消息时激动的忘记了是在播音,是用我的心声喊出去的。战前首长一再交代,只许在洞里不准到外面,战场的诱惑太吸引人了,我趁解手的间隙,悄悄的跑到山顶好好的观看了整个战场的全景。天上飞机来回盘旋,不时的扔下几枚“炸弹”在地上飞起一朵朵蘑菇云,远处几十辆坦克扬起的尘土如浩瀚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甚为壮观。大队步兵在冲锋号角的指引下发起了猛烈的冲锋,战士们在喊杀中冒着刺骨的寒风,顶着巨大的尘雾向“敌人”冲去。加农炮、榴弹炮、各种火炮撕开巨大的嗓门,似一颗颗流星飞向“敌人”心脏,阵地上成了一片火海,让人置身于战争的海洋。虽是演习,不亚于真正的战场,让人惊心动魄,让人永生难忘。

    虽没有亲临其境,没有和战友们一起冲锋陷阵,但我也是演习部队的一员,我为我一生中有如此的一段经历感到自豪,为我的战友感到骄傲,为我们国家有如此强大的军队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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