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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医生其实已经暗中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决定来这里?你还是学生吧?”眼前的男生还透着浓烈的富家子奢华的气质,看着就嗅到了繁华都市灯红酒绿的味道。

    “sa”织桥靠在门框上轻轻地捋了捋头发“谁知道呢”眼前的医生约莫五十多岁,看着很温柔亲切的模样,他反问:“前辈,您为什么决定来这里?”

    医生的眼色有些凄凉,还是微笑了:“我妻子要和我离婚,我想我暂时离开她,从这里回去以后也许事情会不一样吧。”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在这里一年,我觉得活着真好。”

    织桥笑了,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妖气:“从这里回去以后会有什么不同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个很有理想的孩子。”医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你会是个好医生。”

    织桥点了点头,那医生提着行李与外面的车队汇合,准备回国了。

    他凝视着渐渐离开的车队,一年以后,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也许,会真的松一口气吧?转过头来他说:“孝榆,我要一杯冰柠檬茉莉”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四壁徒然只有霉点的房间,地上充满沙尘简陋到不知所谓的家具,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他到了一个对于他来说地狱般的地方。

    孝榆对他来说算什么他自从唱k回去那天就承认他自己是蜗牛。

    他不愿想、不想想。

    想了会后悔,会不开心的。

    所以不要想,连孝榆都不要见,他来了,坦桑尼亚。

    织桥那么年轻气盛的离开之后。

    一年

    两年

    三年

    四年

    四年之后。

    “拜托,我来不及了,可不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啊”孝榆追着某空调大巴。

    “人满了,又不是结婚,什么先上车后买票”检票的大妈在窗口骂。

    车开走了,孝榆停下喘气,完蛋了!她的采访!

    她现在为m市日报评论版的记者,但如果这次采访再搞砸了,她的饭碗堪虑,之前她做成非常精彩的访谈与评论以其非常糟糕收场,得罪了一票人的访谈与评论的比例是1:1所以也不知道她是日报的福星还是灾难了,倒是在日报上上下下孝榆的名字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就是。

    她今天本来要去隔壁城市做关于动物园建设的报道,但是路上公车遇到车祸、跑步撞到行人、半路还给一残疾老爷爷推轮椅上斜坡、最后冲到长途车站的时候,约定时间的那一班车已经走了。

    而她这懒人以为完全来得及,所以根本没有提前订票?她死定了!下一班车是一个小时之后,那时候约定的时间早过,她的采访必然又完蛋——又要被人扣工资了。

    她若是死也是因为被日报剥削过度饿死的,背着采访包垂头丧气地站在长途车站,一阵冷风吹来,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满地落叶旋飘的萧索凄凉,而接下去那句古文更加充分体现了她目前的处境,谁来借给她一双翅膀

    “嚓——砰——”那刚刚非常残忍弃她而去的长途汽车,竟然就在开出两百米之后轰然起火,一头撞上不远处的围墙,爆炸了起来。

    “当啷”几片公车铁片玻璃落在她身后,她本能地拿起数码相机“咔咔咔”狂照,完全没有领会到那些碎片如果稍微偏一点的后果。照了十来张之后,她快步跑向出事的汽车,那车里血肉模糊焦昧一片,她倒抽一门凉气,拿出手机打120“这里是北存长途汽车站,发生爆炸”

    十分钟之后,救护车来了,她忙着按快门,不管是什么都连续拍了。

    车上跳下许多医生护士,开始抢救伤员,车上抬下许多担架,许多点滴管子和许多输液袋她连忙招了出租车往医院去了。这件事她采访到底了,为了她的饭碗、为了她的名声、为了她的将来车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撞伤,烧伤的都是靠窗外的,大概火是从外面烧起来,不是从车内爆炸。

    咿唔咿唔救护车很快开到了市立医院。

    很多医生从急诊室迎了出来,大概知道了出了重大事故。她的出租车跟着紧急刹车,她跳下车来,以摄像镜头浑然忘我地跟着人群潮流往医院里面走。

    许多诊室的门一一开了,许多严阵以待的医生麻利地把伤员一个一个抬进诊室。

    她以镜头追踪一个伤得特别严重的伤员,跟着跟着跟到手术室门口,突然目光一晃,她看见里面戴口罩准备立刻手术的医生那只是一瞬,手术室的门立刻关了起来,她被关在外面。

    好熟悉的眼睛啊她手里还呆呆地拿着摄像机照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怎么会有那么熟悉的眼睛眼瞳很大、很黑,看起来像整个眼睛都是眼瞳,就是因为那么黑那么深的眼瞳,所以被他看了一眼总有一股妖气。

    被他关注的病人也会震慑于他眼里那种专注的妖气吧,所以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以他过去的全部辉煌作赌,他手下的病人一定不会有事的那就是那眼里妖气的由来了,那么任性的光芒啊!

    织桥吗她呆呆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很快,伤员家属来了,把她推到一边,有人在哭,有人焦急地走来走去,她应该拍的但是忘了,她在想:织桥吗?

    自从四年前他去了坦桑尼亚,她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听说他一年结束之后提出要在坦桑尼亚再待一年,惹怒了纵容他的爷爷,爷爷说你要在那鬼地方再待下去就不是我吕家的子孙,不要回来见我!结果像织桥那种不孝子当然坚持待在那边,和家里断了联系此后爷爷也到处打听消息,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断,说他在坦桑尼亚待了两年,去了美国,之后就越发没有消息了。

    她是不是疯了,每在这家医院里、这个手术室里看见医生都要怀疑是他?护土小姐忙碌地走来走去,有人有礼貌地请她从这里出去,距离手术室太近,她背着许多仪器不好。

    呆呆地坐在挂号大厅的椅子上,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怔怔地看着从戒备森严的手术室大楼那边一个一个被清场清出来的人,望着那个门口。

    如果是他的话,也总会从那个门口出来的吧?她突然想到,奔去外面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水,准备在这里坐到他出来。其实她可以很直接地问护士小姐是否有叫吕织桥的医生?但她没想到,她聪明的脑子时灵时不灵,现在就严重堵塞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吃着面包。

    又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又吃着面包。

    医院的灯越发明亮,因为天色已晚,终于一直在注意她的护士忍不住问她:“需要帮助吗?”

    “啊!”她昨了一跳“没事没事,我在等人。”

    “要不要我帮你找?”护土看了她有两个小时以上了,对她特别有耐心的。

    “不用了,我想他也许在工作吧。”孝榆的眼神很温柔,她自己没发觉,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嗯?”护士意外“你找的是医生?”

    “是啊。”

    “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大部分医生都已经下班了,你找的是值班的医生?”

    孝榆怔了一怔,迷惑地看着候诊大厅对面那个门再过去的手术大楼的大门“我没看见他出来啊。”

    “手术大楼医生们通常走的都是后门,前门是给病人走的。”护士解释。

    “哦——”孝榆的语气沉了下来,有点沮丧。

    “你要找哪位医生?说不定我可以帮你。”那护士对她很是同情。

    “啊!”孝榆这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是啊是啊,这里有没有叫做吕织桥的医生?”

    那年轻娇美的护士小姐呆了一下“你找吕医生?”

    “是啊是啊,”孝榆点头“吕织桥,织女的织,鹊桥的桥。”

    “你是吕医生什么人?朋友吗?”护士小姐诧异地看着她,好像突然问孝榆变成了很奇怪的东西。

    “嗯同学。”孝榆顿了一下,笑颜灿烂地说。

    “原来是这样,吕医生是刚刚从美国回来的神经外科主任,嗯是我的男朋友。”那护士小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回去了。”

    男朋友?孝愉一瞬间觉得有些眼花,她觉得自己呆了可能有十秒那么久,那变态还是这样啊?“啊!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摸了摸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呵呵,我们刚从美国回来。”护士小姐微笑起来很美“刚回来不到一个星期。”

    “你是跟着织桥回来的?”孝榆赞叹了一声“你们肯定很好。”

    “嗯,虽然织桥他蛮花心的,但是和我交往以后好多了。”护士小姐的害羞看起来很幸福“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很任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护士小姐人品温柔性格姣好,善良贤淑,比织桥以前交往过的任何女孩子都好,孝榆就是克制不住心里一股敌意——她和织桥分开四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个女人却什么都知道尤其是看见她一脸幸福地说“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她更忍不住一句话冲口而出:“他从来都是那种样子!懒洋洋娇滴滴任性得要死,要人给他端茶倒水做牛做马,我从小学开始就最讨厌他那种怪样了!”一句话骂了出来,她才知道说错话,不由得满脸尴尬“对不起,我习惯了。”

    那护士小姐呆了一下,孝榆突然间骂了这么长一串她真的反应不过来,但是微笑:“小姐和织桥很熟吧?他从来不告诉我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朗儿,小姐贵姓?”

    “我姓方。”孝榆给了她一张名片“你贵姓?”

    朗儿有些扭捏,最终笑了笑:“我姓牛,不太好听,叫我朗儿就行。”

    牛朗儿?孝榆先是愕然了一下,心里堆积的许多不愉快突然被这个名字炸飞,她叫了他二十年的牛郎,他竟然真找了一个叫做牛郎的女朋友心里开始爆笑起来,她高兴了:“朗儿,”她很义气地拍着她的肩“那变态不,织桥谈恋爱我一向都是很支持他的,他虽然全身上下都是缺点,但是绝对绅士,你和他出去尽量敲他的钱好了。”

    朗儿笑得尴尬:“我们还没有打算结婚,所以不好吧我不喜欢这样。”

    “男人天生就是要给女人压榨的。”孝榆靠着她的肩眨眨眼,笑得很奸诈的样子,最后背起背包“我要回去了,你看见织桥帮我给他说一声:说他爷爷找他找得很着急,快点回家去朝圣吧,否则损害了龙体他怎么赔得起?怎么样?家里吵架也不用吵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老人都是为了他好不要那么不识相。”她说完挥了挥手“就是这样了,没了,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她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朗儿看着孝榆走掉,心里隐约地泛起一阵不安,她等了织桥一整天了,只吃了两个面包,难道仅仅只是普通的同学?织桥的过去她从来不知道,那个人变幻莫测,她以为只拥有现在就好,但是但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这个女孩和织桥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或者只是和他的家人很熟?但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波涛汹涌,好像她在美国一年多以及至今的幸福,就要从此起变化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打开一看,是织桥发来的:牛郎,值班快乐。

    她不知不觉地笑了,回了一条:很快乐。

    又过了五分钟,织桥没有回复,她的手指磨蹭着手机的按键,终于按了一行字:今天有一个人找你

    孝榆走出医院,今天的采访又泡汤了,她的米饭来源岌岌可危,可以预见主编和某些在小河对岸说话的狮子相似的模样,叫人还要不要去上班呢?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看着一家家流光溢彩的店面,回家给妈说她又搞砸了一次采访,妈不知道会不会气死,还是晚点回家先编造搞砸的理由再说。

    又是四月。

    她一个人默默地从m市最繁华的那条街的街头逛到街尾,倒过来再逛一遍。那家伙是四年前四月走的,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就那么混账地走了。四年交了稳定的女朋友,那个朗儿温柔贤淑的样子,绝对是个碧柔型贤妻良母的好女孩,他真是走运,走到哪里都有这样乖巧的女孩跟着。想起来四年了,碧柔考上了研究生,现在正在念博士王室毕业竟然和毕毕合伙开了一个漫画社,出杂志和漫画。真是打死她也想不到。毕毕变成了很有名的漫画家,听说和王室两个人策划出版的一套网球儿子爆卖红火,目前有成千上万的少女迷恋于其中的月钱弄马、布尔咒猪、手肿裹光、巨玩婴儿等许多人物,毕毕也正忙于网球儿子的新一步计划。工作太忙而且风头太旺,她已经闪到一边,不想说认识那两个人,以免被无知少女的汹涌浪潮踩死。主编很谄媚地暗示她许多次采访毕毕,她都不是“假装”听不懂,她是“真的”听不懂,望着主编那双眼睛真的比兔子还无辜啊。

    尤雅去英国念了硕士,回来之后在某知名外资企业当高层管理,距离她这种小老百姓的层次是越来越远了,不过她一早就觉得尤稚嘛——精英,既然是精英必然以后就是走这条路,很正常的。

    只有她最没出息,正处在被人炒鱿鱼的边缘。

    天色黑了,星星亮了,路灯也亮了。

    她停下来望着街灯,碧柔啊长情的女人,四年了都没有忘情织桥,还在痴痴地等他回来。他回来了,却带了个女人回来,这要叫她怎么对碧柔说?还有为什么我这么不开心呢?

    她停在一个路灯柱子下,温暖的灯光,孤独的影子,匆匆来去的人影都给她比较舒服的感觉,今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最好没有人认识她。

    某一家店在放歌:“千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风雪一程,握你的手,前程后路,我都不问。荒凉人世,聚散离分,谁管情有多真,茫茫人海,只求拥有,真心一份”

    她突然想哭了,多年以前她被这首歌感动过,而如今真的是荒凉人世,聚散离分,那么热闹快活的往事羁绊得那么深刻的人都已宛如陌路,只有她呆呆地站在这里,还痴痴地怀着想要回到过去的心情,还不相信这么多年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就值得了爱,就值得了等,就算从此你我红尘两分,我不怨缘分,我只愿你能,记住陪了你天涯的人!就不妄青春,就不妄此生——哪怕水里火里一场爱恨,爱不了一生、梦不能成真”商店里伤心的歌曲依然在唱。

    织桥记住了她吗?她今天才想到,虽然碧柔暗恋了织桥八年什么也没说,但她曾经陪伴了织桥快二十年了,他还是没有记住她她

    碧柔是真的如能陪伴在织桥身边,她就一切都值得。

    她呢?

    她想要织桥什么?

    孝榆竹过身靠着路灯柱子,一手插入发,吸了吸鼻子,她闭上眼睛这里没有别人,就承认了吧她想要成为织桥最重要的人

    不,她一直以为她是织桥最重要的人

    如果没有四年前他离开,如果没有朗儿,如果没有那么多改变,她会永远相信自己就是织桥最重要的人。

    眼泪从手掌的边缘滑落,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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