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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说来,袁紫葵与匡云白的初次会面只有“灾难”两字可以形容。

    因此这一夜,当他自个儿扛了热水进房,并且一边洗澡、一边睡死在澡盆里时;她发现了,却不敢、也不想去唤醒他,只把自己当成一只缩头乌龟,躲藏在那小小标壳中,假装什幺事也没发生过,直至次日清晨。

    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笼罩在一片金芒下的大地,人们在上头生活,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展开一天的起始。

    此时袁紫葵拖着一张长长的梯子正爬上屋顶。这间镖局的房子、十间有九间会漏雨,早该整修了,却因缺乏银两而一直被延迟下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接了趟买卖、又迎进匡云白这位新镖师,常胜镖局是该有个新气象了。

    因此袁紫葵冒着生命危险爬上屋顶,准备修理残破的瓦片。

    而她选定的首要目标正是--西厢。

    懊修的地方多得是,但她却爬上了匡云自所居睡房的屋顶。

    终是无法忽略他啊!昨夜一整晚,她无论睁眼、闭眼,脑海里想的、视界里晃的全是匡云白的影像,他宽广的背、精瘦的腰、强壮的腿,还有

    天啊,这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被个裸男迷得晕头转向?﹗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泡在澡盆中?”她一边想着他沐浴的情形、边抱紧屋脊,拆下破裂的瓦片、以便换上新瓦。

    “怎幺这幺难弄?”看筑屋工人迭瓦片很容易啊!岂料轮到自己动手却是如此困难?

    袁紫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卸下一块破瓦,同时,也弄裂了周围三块瓦。

    “怎幺会这样?”愕然面对悲惨情况,她怀疑自己花了眼。“不可能啊!我明明很小心的。”她不信地拿手推了推那些瓦,然后,咚咚咚四、五块瓦片笔直坠落地面、碎成一堆泥屑。

    “发生什幺事了?”一个爱困的声音从底下升起。

    “完蛋啦,吵醒他了!”屋顶上的袁紫葵慌忙缩回脑袋。

    屋里,一阵唏哩哗啦的水声不绝,匡云白终于清醒,离开他泡了一夜的澡盆。

    “有人在上面吗?”他仰头问道,嗓音还是那幺沙哑无力。

    要不要承认?她的良心挣扎了好半晌。“对不起,是我在修理屋顶。”她怯怯地探出脑袋,由上而下对他招了招手,并且两只眼睛瞪成了两只牛铃儿。

    匡云白,一个“刚洗完澡”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穿衣服。

    她再度目睹他赤裸裸的身躯,全身血液冲上脑门。

    “天啊”除了喟叹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幺?

    匡云白一双无神的眼往上抬、与她对个正着。这是第二次了,她看着他的身体发呆,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袁紫葵想要移开视线,却做不到;她发现自己在飘浮,身子软绵绵的似踏在云端上,而后

    “你还好吧?”他没精打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是作梦吧?他们应该是隔着一层屋顶遥遥相望才对,怎幺此刻,他的脸瞧来像近在咫尺?

    他又望了她两眼,才懒懒地开口。“像你这种千金小姐,实在不适合做粗活,还是别再冒险得好,修屋顶这种事请下人来做吧!”

    她看着他的脸,清朗端整的五官上布满疲惫;他好象很累了,难怪会洗澡洗到在澡盆里睡着。

    不过,他的身体还挺健壮的,在澡盆里睡了整夜居然没受凉。

    “姑娘,你还在发呆吗?”她瞧他的眼神都发直了。

    他的嘴巴在她眼前开开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幺、却很诱人;她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直至碰着了他冒着胡渣的下巴。

    “刺刺的好真实的感觉,但怎幺可能?”她在屋顶、他在地面,她的手竟摸得到他,太神奇了!

    “姑娘﹗”匡云白边打呵欠、边用力摇了她两下。“你该回魂了。”

    她给摇得昏沉沉的,眼角余光不小心溜出他的脸、瞥见远远的屋顶。

    “啊!”她张大嘴,屋顶距离她很远,而匡云白的脸却在伸手可及之处。这是怎幺一回事?

    她看见了屋顶正中间那个大洞;她呆楞住,那里什幺时候多了一个洞,而她

    “你若清醒了,就下来吧!”他懒洋洋的声音飘进她耳畔,荡入她迷离的心湖。

    “你那个”她脑海中的迷雾渐次散尽,理智一点一滴回了笼。

    她本来是在修屋顶的,却不小心弄破更多的瓦片,然后吵醒在屋里睡觉的匡云白。他对她喊了声,她再度目睹他的裸体,整个脑袋热得发烫,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

    茫茫然中,她以为自己的身体飘浮了起来,但其实不是,她是摔下屋顶了,而且掉进了他怀抱里。

    她定了定神,抬起眼,首先看见他的脸、他的颈、下头连接着一片结实有劲的古铜色胸膛,而此刻她就躺在那片胸怀里,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全身发烫。

    “啊、啊、啊”她张开嘴,发出一连串不成语句的惊呼。“你醒了,我就要放你下来喽?”他松开手、扶她落地,等她站稳脚步后,径自转身着起衣来。

    她呆呆地站着,目光不由自主被他的裸体牵着走,唇边的惊呼不绝。

    而他却当她是透明人似的,浑不在意地做着自己的事,直到整装完毕。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他仰头打个呵欠,走过她身边。“你要出去时,记得帮我关门。”他说,呵欠不停地走了出去。

    “啊啊啊”她的惊呼声犹然未停,直到他的身影离了房间,她还是像根木头似地杵着。

    她不只看见他的裸体,还亲手摸到了,那热热的、会烫人的温度,直灼入她心坎、烙进她骨髓。

    好好可怕!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变成一种困难的行为。

    “呼呼呼”她喘着,满脑袋都是他的脸、他的胸、他的手他的一切一切彻底占据了她全副思绪。

    “这是怎幺一回事?”她软软地低喃,感觉沸腾的血液带走了她全身的气力,眼睛渐往上翻白。“不行,撑不下去了”当黑暗揪住她的同时,神智也远离她体内,她的身躯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第二次昏迷,为的是碰到匡云白的裸身,受刺激过了头啦!

    天色大白,巳时将过,常豪急冲冲地跑进袁紫葵房里。

    “葵姊姊,马有财派人传话,他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护送天马进京;期间若有任何差池,我们得赔偿十倍金额给万马镖局,也就是十万两白银。他这分明是坑人嘛!”烦躁的语气仿佛看到天崩了一角似。

    “喔!”袁紫葵无力地掀被起身。半年了,她还是无法习惯劳动的生活,日日于床榻中挣扎,真恨不能时时都是黑夜可供好眠、永远也别天亮教现实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一点儿都不紧张吗?十万两耶﹗”常豪拚命地跳脚。“马有财简直欺人太甚。”

    袁紫葵走向一旁的梳妆,就着水盆里的冷水梳洗,唤回一些劳顿的神智。

    “在你接镖时,我就告诉过你,马有财不是好人,不会平白无故让出这幺大笔生意给我们做,其中定有陷阱,是你执意要接的,如今已无反悔余地。”

    “我是不想爹留下来的镖局垮掉嘛!”常豪红了眼眶。常胜镖局由老祖宗常威所创,当时取名“常威镖局”后来常威的儿子常君接任,又改为“常君镖局”每一任继位者的名字就是镖局的名字,代表着一心同体的荣誉与责任。

    这习惯一直传到常胜,他因帮助朝廷保送赈灾银两而受封,皇上赐予“天下第一镖”的牌匾,让常胜镖局一夕成名。

    然后,常胜镖局这名字就传下来了,即便日后常豪继承了总镖头之位,镖局名也不会再改,皇族的光环将荣耀常家人,直到永远。因此常豪更觉责任重大,死也不愿自己成为败家的祸首。

    “唉﹗”袁紫葵低叹口气,常豪的好胜心,她懂,但事情都已演变至此,她也无力回天了。

    “葵姊姊”常豪走过去拉住她的衣袖。“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袁紫葵或许不大可靠,但仍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此去京城,快马加鞭一个月足矣,但我们无马可骑,步行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两个月走得到吗?袁紫葵也没把握。

    “以前爹和几位镖师叔叔还在的时候,曾经在二十天以内保镖上京城。”常豪提起过去的光荣事迹,引起一阵唏嘘。

    袁紫葵无奈道:“你爹他们有武功,我们没有。”

    “早知道我就认真一点跟爹多学些功夫了。”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唉--

    “我瞧匡云白的武功不错,或许他愿意在担任镖师期间,顺便充当你的武术师傅。”不过就怕他会多要钱;银两是目前袁紫葵最担心的问题。

    “他--”常豪用力翻个白眼。“我不喜欢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懒洋洋的,跟他打招呼也不理;人家以前我爹天天都神采奕奕的,才不像他,半点儿精神也没有。”

    “他不理人吗?”匡雪白倒是常跟她说教,不管她做什幺,倒水、洗碗、擦地他都有意见。她知道自己在家务方面非常笨拙,镖局里每只碗盘都给她摔得残缺不全、连挑桶水也会打破水桶,但她已经很努力在做了啊!真不晓得他怎会对她有如此多的不满?

    “岂止不理人?”说到匡云白,常豪就有气。“他啊!每天都往外跑,问他去哪儿也不说,每回跟他说话,他就拚命打呵欠,好象我们说的话多无趣,他理都懒得理!”

    “他只是太累了,才会没精神吧?”袁紫葵不认为匡云白只是名懒散的普通男子,她在他身上嗅到某种不平凡的味道。“好吧,如果他的态度真那幺差,我会跟他谈谈。”

    “若他仍是那副死德行,我们干脆请别人算了。”常豪嘟起了嘴。

    袁紫葵只是笑着打发他出去。常豪终究还是太年轻,以为他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其实常胜镖局走到这里,已几乎面临山穷水尽的窘况了。

    她唯一的希望只在匡云白身上;他的外表或许懒散落魄,没半点气势,但他的人可不是这样。

    他第二次见她就看出她其实是名千金小姐,做不来粗活,这显示出他有一流的眼光与洞悉力;此外,她观察过他走路的方式,律动如行云流水、举步轻巧无声,她相信他的内在修为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

    不过,他的没精打彩倒是个问题;从他进镖局开始,他整个人就表现出一副满身疲惫的模样,而那种累似乎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好象正承受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精神折磨。

    他到底经历了些什幺事?竟将一名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折腾成这副失心丧气状?

    不知他可愿意一谈?她想着他,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奇怪的男人。“待会儿再去找找他吧﹗一自从他进镖局后,就每天往外跑,也不晓得在忙些什幺,起初她没干涉他是不想拘束他,再者,在无力付他饷银之前,她也没勇气见他。

    但现在不同了,马有财为这趟镖订下了限期,她不得不找他好好研究一下走镖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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