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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白可能会离开;对他的依赖已成习惯,片刻没见着他,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层层积涌、逐步将她淹没。

    “唉﹗但愿他早日归来。”她边绣边叹,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你要谁早日归来?”一颗花白脑袋忽而出现在袁紫葵睡房窗边。

    袁紫葵猛然抬头,就瞧见二奶奶正站在洞开的窗户外对着她笑。

    “二奶奶!”袁紫葵跑过去打开房门。“你怎幺还没睡?”

    “小冤家不在,日子无聊得发疯。”二奶奶大剌剌地踏进她房里。“做啥儿绣嫁衣?你要嫁啦?”

    “要嫁的是镇东王老爷的千金,我给她绣嫁衣赚银子。”

    “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给人绣嫁衣,不怕嫁不出去?”二奶奶看着袁紫葵的作品。“不过你的手工真细,瞧这鸳鸯绣得活灵活现的。”

    “怎幺?未婚姑娘不能给人绣嫁衣吗?”袁紫葵发问,手却不敢停,交货时间在即,她可没空与二奶奶闲嗑牙。

    “是有这种习俗,未婚姑娘给人绣嫁衣,将来自己会嫁不出去。”二奶奶说,一双眼儿看着袁紫葵小手在红绸布上起起落落,那灿灿水波便这幺亮丽地耀上布面,她整张脸都发起光来了。“紫葵啊﹗改天你也给我绣件百花裙如何?”

    “好哇!不过得等咱们保镖回来再说。”在此之前,一切以赚钱为重。

    “没关系。”二奶奶说着,话锋蓦然一转。“对了紫葵,你有没有小冤家的消息?”

    “匡云白吗?”她摇头,神情中难掩落寞。“没有。”

    二奶奶是明眼人,轻轻一瞥便知她心思。“想念他?”

    袁紫葵眸光移向窗外的明月。今儿是下弦月,再过几天,这个月便算过去了;然后,上弦月现,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想起初见匡云白的情景,他落魄得像个乞丐,但在那双疲倦的眯眯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锐利得更胜三尺青锋;多矛盾又奇怪的一个男人,却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

    “二奶奶,我为啥儿会这般想念他?”

    “你喜欢上他了。”

    “我喜欢匡云白?”袁紫葵乍然瞪圆了一双黑眸。

    “否则你干幺想他?思念是一切情愫的起始。”二奶奶是过来人。

    “是这样吗?”跟以前她为仇段动心的感觉完全不同耶﹗那时,她好想嫁仇段,成天想着当名威风凛凛的将军夫人。但这回,她没想过要嫁匡云白,可是她好喜欢跟他在一起,每回伴在他身旁,她都觉得好快乐,像要飞上天似的。

    她觉得匡云白好厉害,因此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然后,蓦然回神才知情丝已缠得这般深浓。

    “喂,你想归想,别忘了匡云白是我先看中意的,你得让我先跟他上过一回床,才能抢走他喔﹗”二奶奶嘟高了唇。

    “二奶奶!”袁紫葵羞红了一张俏脸。

    “你干幺脸红?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幺不好意思的?”

    “可是没人像你这样大声嚷嚷啊!”“虚伪﹗”二奶奶瞪眼。

    “拜托,二奶奶--”袁紫葵幼承闺训,实在受不了二奶奶的直言不讳。

    “难不成你要我学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混帐家伙,专做表面工夫?”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老是有话直说,毫不避讳,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爱误会就让他们去误会喽!我反正也不痛不痒。”

    “你”袁紫葵低叹口气,算是被打败了。

    “算啦!话不投机半句多。”二奶奶挥挥手,转身离去。

    真不知道该说二奶奶坦率,还是惊世骇俗?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改变袁紫葵对常氏一家人的忠诚。

    “对了。”二奶奶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丢下一段话。“最近街上来了一些生面孔,到处打听匡云白的消息,他回来若上门找你,记得提醒他小心。”

    有人找匡云白!是为了什幺事?袁紫葵暗暗记下这件事,同时开口。“二奶奶不是很想找机会接近匡云白吗?这是个好机会,你为什幺不自己跟他说?”

    “我是想勾引小冤家,可不想害他丢命;那些打听他的人,个个背剑带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谁知是哪个窑子口冒出来的讨债鬼?会不会对我的小冤家不利?”二奶奶转着眸光。“小冤家就会躲我,等我找到他,跟他把话说清楚,搞不好他都给人砍成半死不活了,所以这种紧急事件还是交给你负责,等事情平静下来后,我再想办法哄小冤家上床。”语毕,她笑嘻嘻地走了。

    留下袁紫葵瞠目结舌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二奶奶真是厉害!”思虑如此周全,看来匡云白想躲过她的迷情网,是有一场硬仗好打了。

    打夜里听了二奶奶的话后,袁紫葵便再也睡不着、嫁衣也绣不下去了,隔日一大早,她匆匆忙忙离了镖局,上街企图一会那些打听匡云白消息的人。

    原先也没把握能一击奏效,想不到才入市集,路中央一场争执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二奶奶形容的还真好,那些家伙真的是背刀带剑、个个一副凶神恶煞状。”她呢喃,定睛瞧着一名身形似铁塔的壮汉,正不要脸地欺负一位卖菜的老婆婆。

    壮汉一手揪住卖菜婆婆的衣领,另一只手自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凑近卖菜婆婆面前,口气凶恶得像头欲吃人入腹的老虎。

    “喂,老太婆,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卖菜婆婆衣领被捉、颈子受缚,甭说开口了,连喘气都已成问题,又哪回得了话。

    壮汉将人像破布娃娃似地摇,眼看着卖菜婆婆就要一口气喘不过来,荣登西方极乐了;袁紫葵瞧得直皱眉。

    她是有正义感的,极想上前管管不平事,但怕呀!那壮汉足足有三个她那幺大,这要有个万一,下一个上西方陪伴佛祖的可就是她袁紫葵了。

    期待的视线朝四面八方溜了溜,她满心盼望着有哪个路见不平的英雄能伸出援手救人,可是人情冷暖哪!众人只愿瞧热闹,谁肯拿自个儿小命去拚?

    除了一个笨蛋外--

    袁紫葵眨眼再眨眼。不会吧,那满脸义愤填膺、正想化身为正义英雄济困扶危的人竟是匡云白﹗他疯了吗?那些凶神恶煞锁定的目标就是他啊!他还想强出头?

    她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仿佛闪过他倒在血泊中的影像。然后,连考虑都不必,她开口了。

    “这位大哥。”拚命吞咽着口水,袁紫葵鼓足勇气,穿越过人群,伸手拍了拍壮汉的背。

    “干什幺?”壮汉回头吼了声。

    她腿一软,险些儿一屁股坐倒在地。

    “没事滚远一些,惹火老子就砍了你。”壮汉威胁道。

    居然动不动就想砍人﹗袁紫葵心中的恐惧一点一滴教怒火给取代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手里那副图像中的男人在哪里?”

    “你知道他的下落?”壮汉丢开卖菜婆婆转而揪起袁紫葵。

    袁紫葵只觉自个儿双脚给揪离了地面,一双小手不停拍着壮汉的胳臂。“好难受我不能呼吸了”

    壮汉恶狠狠地瞪着她,略微松了手劲。“快说,匡云白在哪里?”

    喘过一口气后,袁紫葵哑着嗓音道:“保镖上京了。”

    “保镖?上京?”壮汉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儿。

    袁紫葵点头,挣扎出他的大掌。“你给我一两银子,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告诉你。”

    “姑娘,我给你二两银子,你把事情告诉我吧!”忽然,不知打哪儿冒出一名邪气书生,明明是男儿身,却抹粉点朱,打扮得比袁紫葵还要妖艳。

    “臭胡蜂,你想坏老子生意不成?”壮汉一见书生,一双铜铃大眼瞪得又更大了。

    “别吵!”袁紫葵低斥一声。“谁出的钱多,我就把消息告诉那个人。”

    “我出五两银子。”又出来一名青衣剑客想买匡云白的消息。

    “我出十两。”这会儿出声的是个落拓刀客。

    袁紫葵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每张脸都是杀气腾腾的;她忍不住打个寒颤儿。“算啦﹗我不敢跟你们收钱了,你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的样子,我怕告诉了一个,另一个没得到消息的会在背后给我一刀,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你不说照样得死。”那书生阴侧恻地说。

    “所以我要在这儿说啊!”袁紫葵白了书生一眼。“我大声讲,你们一起听,过后就不准再找我麻烦喔﹗”

    “你说吧!”刀客低沉沉地开口。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袁紫葵,京城人士,我有四个哥哥,人称”

    “风、雷、雨、电?”那剑客锁紧了双眉。

    那四个称号让围观的众武林人士不约而同地沉下面孔。

    北原国里,谁不知“风、雷、雨、电”四兄弟,其难缠与难惹让大伙儿光“听”就生畏了。

    想不到这小女娃也是袁家人,看来是得退让几分了。

    原本围住袁紫葵的众江湖客同时往后退上一步,瞳中的杀气敛去三分。

    袁紫葵松下一口气,知道哥哥们的名声又再次替她挡住了一场灾劫。“我想哥哥们找我的事已传遍天下,不过我还不想回去,我现在正为常胜镖局做事。”

    “姑娘,请你有话直说好吗?”剑客不耐地截了话头。

    袁紫葵颔首。“我这就要说了嘛!半个多月前,咱们镖局从万马镖局哪儿接了趟镖,不过自从常胜总镖头去世后,咱们镖局的景况就大不如前了;我们自己无力保镖上京,擞谠外聘请镖师。匡云白来应征,说他有把握以最短的时间护镖上京,虽然他要的工钱很高,但他的本事确实不错,平常人得走一个月的路,他半个多月就办到了,镖货自然也顺利送进京城。”这番话真假各一半,而这样的谎言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而你却肯向我们透露自己镖局内的秘密?”刀客并不相信她。

    “咱们保镖,一开始只收前订,货到后再收后款,但匡云白却将那笔钱给吞了;我知道匡云白很缺银两,但镖局也不好过啊!他那样做实在是太坏了,你们要找他那是再好不过啦!”袁紫葵斥骂。

    “你没说谎?”刀客的疑心挺大的。

    “你自可向万马镖局打听去。”她的谎话有一定的真实度,没那幺容易被拆穿,这点把握她还有。况且她瞧这些江湖人,找匡云白不似为仇,但像收了巨金要买他的命。因此,他们追逐的目标一致,却又彼此牵绊,不让对方抢先;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只要给予够多的诱饵,他们是不会有那精神与体力,去调查她话中的真伪的。

    “袁姑娘可知匡云白乃西荻国王族?”刀客再出问题探她。

    袁紫葵心头猛一蹦,却极力维持住脸庞上的嫌恶,不教惊愕改变了脸色。“原来是西荻国的人,难怪这幺壤。”

    她口气中的恶意是如此明显,仿佛真与匡云白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特来泄漏他的行踪。

    几个男人又各自沉吟半晌后,那铁塔般的壮汉忽尔抢先跑了出去,奔驰的方向正是上京的官道。然后,也不知是谁喊了声。“快追,别叫托老儿捡了便宜。”

    瞬间,围观的武林人士跑了个精光。“利”字当头,谁有闲工夫去查袁紫葵说的是事实,抑或是谎言?

    终于,闹剧落了幕,袁紫葵强装起的冷静崩溃,摇摇欲坠的身躯宣示着她的受惊过度。

    “不行,撑不下去了”咕哝犹在唇边,她软软地朝地面倒了下去。

    同时,打斜横里伸出一只手臂,迅雷不及掩耳地捞了人就跑。

    那急如流星曳地的身形只在路人的视界里留下一抹残影,转瞬间即消失无踪。

    “什幺东西?”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

    “眼花了吧?”有人附和地开口。

    那说词说服了群众,被中断了半个时辰的市集,重新开始了它日常的运作;小贩叫卖、人声纷扰,仿佛前一刻发生的事情压根儿不存在过,没人再想到那蓦然消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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