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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萍将她的弦外之音收进耳朵,心悸得厉害。

    程采依凭什么坐享其成?她从没为飞捷货运贡献过什么,凭什么回来分这杯羹?

    对她眼底浮起的怨怼,程采依感到满意。她更满意的是,自己不再轻易被她无时不在的恶毒表情或言语给击倒。今日的程采依不是弱者,如果叶萍还存有这种无知的印象,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程采依淡然地步出祭堂,一跨出门槛,即拿出墨镜戴上。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就要滴出,伪装的铁石心肠就要瓦解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她更爱程勤良了,她承认自己的坚强不够彻底,只能撑到这。

    仲秋的风,无论多么强劲也构不上一丝寒冷,然而,她却打从心底冷了起来。

    伴随爷爷前来祭拜故友的龙过翼,无法不注意到直朝他们走来的女人。她的鲜红太突兀,和殡仪馆的沉闷形成强烈对比,分明像挑衅。

    从这个方向出来的,百分之百铁定是来祭拜“货运界铁人”程勤良。龙过翼瞥瞥女郎后方,在大堆花圈、花篮簇拥下,代表着人脉甚广的灵堂。他纳闷地调回眸光,极其无聊地猜测起女郎的身分。

    她是谁?程家的对手吗?他不会把这个亮眼的女人当成程家人的朋友,她太不友善了。从她的穿着来看,白痴都能猜出这点。

    “她还是来了。”龙威和也注意到正前方鲜亮的女子。他欣慰地笑了。

    龙过翼凌厉的视线全被擦身而过的女郎占满,没发现到身边的老人正以异样的眼光瞧着浑然不知他所云为何物的孙子。

    饼巽居然也会为女孩子分了神,不简单,真是不简单。龙威和诧异极了。

    龙过翼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看得如此投入。不过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女人是矛盾综合体。明明自信昂然,款款似旁若无人地走着,状若不在乎全世界,不会被任何人击倒;可是却又哭得十分伤心,好像自信、傲世的她也会有遍体辚伤的一天。

    包奇怪的是,除了一副遮眼的墨镜外,她居然就这么任泪水流着,省去面纸,既不闪躲旁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在意全世界知道她正在伤心。正像置身于浊世之外,她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别人管不着。

    从来不知道女孩子也可以静静、不吵人地哭泣,也可以这般我见犹怜。原来“我见犹怜”就是这种有点不舍,有点想保护人、悍卫人的感觉。可笑的是,这个女人的身高和翩翩相仿,身材婀娜,不算纤细也称不上柔弱。既然如此,他又何来的我儿犹怜?

    龙过翼体内强烈的好奇心正急遽地鼓动着胸腔,他有些痴傻了。

    那张被遮在墨镜下的脸蛋,生得什么样子?必定不俗吧!他目光狂乱地追着那道亮红的背影走,彻彻底底忘了自己到殡仪馆的目的。

    程采依痛苦地蜷缩在墙角,哭得心神俱裂,破碎的心正慢慢被无形的利刃凌迟着。为免哀号出声,她死命咬紧拳头,无言、抑郁难忍地默泣着。

    死了,他竟然死了!他居然用这种绝情的方式惩罚她,在她还没能取得他的谅解,听他亲口说原谅她以前,就冷酷地离她而去,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

    老天爷,你开的玩笑未免太大了,您怎能允许他这样对待我,怎能!

    这几年她狠下心不回去看他,是怕看到那双不原谅自己的冷厉眼眸,是怕看到他那副拒她于千万里之外的冷脸,怕再次被他赶出来。吃闭门羹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在害怕,怕自己那重挫得千疮百孔的心,再次受创。

    她是胆小表!爷爷,你听到了没有,采依是懦弱的胆小表啊!她一点也不坚强。

    气力被噩耗和无助吞噬殆尽后,她无力地靠向墙,泣不成声。强忍多时的哀痛在她不及设防前,一古脑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肝肠全断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红狐”范舒荷担心地叫着房的人。

    “她在面多久了?”门外另一个人问。

    “两小时。”

    “两小时而已,你就大惊小敝地把我叫来?”说话的女孩烦躁地爬梳过俐落的短发,凤眼圆瞪,一脸的不敢苟同。

    “水薰,别这样嘛!红狐很少这么自闭的,而且浩庭说”

    汪水薰没那份耐心听她说完,身子一转,手摆了摆,潇洒地说再见。这个无聊的女人,老当她很闲似的。

    “水薰”范舒荷飞身堵在她前头,若有所求地拉着她,急切地道:“红狐的爷爷死了。”要不是映黎拉黑豹回美国省亲去了,她怎会自讨苦吃地唤她来。

    汪水薰收住脚步,一脸烦躁霎时变换成瞠目结舌“红狐有亲人?”别开玩笑了。

    范舒荷肯定地点头,继而悄声地说:“听浩庭说红狐和她爷爷的感情很好。”也难怪水薰惊愕至极,自己初闻这件事时不也是讶异得不得了。

    “红狐有亲人?”

    “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范舒荷瞟了瞟她,怪她大惊小敝。

    汪水薰没有答话,眼珠子仍是凸得紧,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红狐居然有亲人?没搞错吧!

    她还以为“五色组”的成员,除了带头大哥白龙──正好是这个烦人的女人的老公白浩庭外,其馀的四名成员全是孤儿呢!她老公蓝虎是孤儿,青狼是,黑豹也是,依此类推,她自然当红狐也是,怎知

    “搞什么鬼呀!”汪水薰傻愣地靠坐在廊栏上,莫名所以。

    范舒荷轻轻喟叹一声,跟着倚在她身边“我老公说,红狐是飞捷货运的当然继承人、千金大小姐。”

    “飞捷货运?”江水薰再度目瞪口呆,没想到红狐系出名门。

    “当他告诉我时,我也是你这种愚蠢的表情。”她同情地拍拍她。

    汪水薰勉强地阖起下巴,愣愣地问:“家世这么好,她干嘛加入五色组?”范舒荷刚才不是说“你刚才说她爷爷很疼她,那红狐的爸妈呢?”

    “去世了。她是由她爷爷和你你养大的。”好像每个人都会问这个可笑的问题。范舒荷想起老公被自己问不完的问题,缠得差点抓狂的样子,不免好笑。

    这么说,红狐果然和蓝虎他们一样,同是自小失亲的可怜人,不同的是她尚有亲人让她依靠。江水薰蹙眉沉思着。咦?好像也不对,既然她爷爷疼她、爱她,为何让她加入“云天盟”?

    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和黑道挂钓,落人口实的?何况是“云天盟”这个全省第一大帮。恐怕程家人怪异的行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包离谱的是,红狐在江湖上所握有的权势绝不容小觑,在现今每家企业忙于与黑道撇清关系的时候,红狐身为掌管“云天盟”的中心组织“五色组”之一份子,难道不怕程家的清誉因而受累?

    “你想的一定和我想的一样。”范舒荷眨着澄亮的眼眸,贼溜溜地盯着她困惑的俏脸。“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我老公不下千遍了,他很气人的每次都说──恕难奉告。”

    “见鬼的扭捏。”汪水薰轻哼。当个“云天盟”兼“五色组”的头头就了不起呀!

    “喂,他是我老公,别在我面前毁谤他哦!你家蓝虎正直又怎么样,还不是别别扭扭,嘴巴像缝了线似的。不然你回去问他,我担保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自诩为直来直往的正直男人呢!哼!

    范舒荷为老公抱不平。虽然他一反常态的死不肯透露半点口风,让她很生气,但他毕竟是她心爱的人。她挑剔他可以,别人派他不是,那可就对不起啦!小姐她必定反击。

    “他也知道?”汪水薰有点生气了?痘14谷灰魉旌氖拢髦浪焙旌亲约旱慕憬悖尤徊氐米啊u飧龌斓啊8盟赖募一铮顾凳裁垂菲u奶获蜗嗉?br>

    “五色组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红狐的身家背景,以及她离开程家的原因。”范舒荷正大光明地叹着气“不知道映黎能不能发挥影响力,使黑豹屈服?”一定很难,黑豹比谁都冷硬,他的话又具全世界长舌男人都该惭愧的少。

    “少妄想了,黑豹是最不可能透露消息的人。”可琪就更不用说了,只要青狼摇头,她绝对不会点头,好个百依百顺的小女孩。她才在奇怪可琪怎么会坚持和青狼谈三年恋爱才结婚,而且不管青狼如何哀声要求,始终不肯屈服。说她没有个性,她又挺执着的;说她软弱她偏又坚强的跟什么似的,真是个性格不一、莫名其妙的女人。

    “红狐好可怜喔!”范舒荷不经意地瞥向门板,悲天悯人地哀叹。嫁进“云天盟”才知道她和老公实在太幸福了。

    浩庭贵为“云天盟”老大,身世却没崎岖坎坷得让她这位富家千金陪着掉泪,虽然他黑帮色彩的身分难为人所接受,但至少他的父母均健在,不像其他人命运多舛。

    汪水薰释放了忿忿不平的眸光,亦随之瞥向房门“你想她会不会”

    “不会。”范舒荷没好气地瞪着她“红狐不是失去了所有,她还有我们。”

    到底该说范舒荷天真,还是为她坚贞不移的友情喝采?有时看她纯真得跟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样,见到什么新鲜事物都想一玩为快;偏偏有时她又重友谊地让人热泪盈眶。好比现在,她脱口而出的真情,绝不虚假。汪水薰笑着。

    “别笑了,快帮我想办法引出红狐。”范舒荷挺直腰杆,不死心地走近门板,打算敲到

    面有回应为止。“红狐,开开门,我们聊一聊好吗?”

    “别敲了。”汪水薰听不过去,快步地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騒扰红狐“你以为你在哄你儿子啊!”她便拖范舒荷离开。

    “水薰,我是找你来帮我,不是来妨碍我的。”范舒荷挣扎着想脱出它的手。

    “你伤心或许习惯有人分担你的眼泪,可是红狐不是。”江水薰不肯放手“别打搅她了,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就因为她从不肯吐露心事,所以我才会担心。”范舒荷淡淡地回眸,略显忧伤“有时候她看起来好孤单。”

    “孤不孤单不是你的三两句话就能释去,还得看她愿不愿意敞开心胸。”汪水薰放开它的手,感同身受地说。

    是呀!水薰说得是,红狐既然连身家背景都不愿透露给她知道,又怎会让她明白心中的痛苦。只是她的拒绝伤了范舒荷的心。她一直当她是姐妹,相信红狐也是,那又为何唉!不懂,嫁给浩庭快两年了,她还是不懂红狐。

    “丧亲是人间至痛,她想说自然会说,我们别去打搅她了。”汪水薰哼着,不怎么安心地又瞥了房间一眼。

    “水薰,我发现你越来越会体恤人了。”范舒荷佯装讶异。

    “去去你的。”江水薰不自在地红了脸,不太能接受别人的赞美。

    “什么时候添丁啊?”范舒荷收回心思,坏心地揶揄着。

    “住住口。”汗水薰恶狠狠地瞪她,嫣红的俏脸,飞快地涨成紫红色。

    范舒荷笑笑地看着汪水薰。水薰也曾孤傲、难以接近,她都能被蓝虎感化了,红狐当然也行。只要她遇上命定的爱人,就不会孤单得教人难受了。

    程采依瘫倒在墙角,意识模糊,没发现那来了又离开的人。她无法遏止那掏自心肺、不断滚落的眼泪,她不在乎流乾泪水,却不晓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究竟是什么。

    爷爷,你告诉我啊!为什么把我送到“云天盟”来,病重时又不肯通知我?难道你真的恨我至深吗?你要我多坚强,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她闭上眼睛,无法承受地抱住就要爆炸的脑子,一遍遍在心哭喊。突然,心那股堆积多年的郁气如脱野马,一路涌至喉头,电光石人间已冲出她的嘴巴。

    “呜”她掩住嘴巴,将那股热烫的血液抓在手心,心灰意冷。

    你到底要我怎样,爷爷,求你告诉稳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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